四月十日上午12:37 罗贝利亚女子学院高等部一年级A班教室
无法逃跑,这是安逸寺楠能够得出的唯一结论。
无数的方法在安逸寺楠的脑海中掠过,然后又被他自己否决,即使不停的思考,最终也没有得出一种能让他脱离这个困境的方法。
原本能用又长又中二的和风咏唱得到[大阴阳师]能力的他,现在却已经失去先机,只能绷紧了每一块肌肉,紧盯着奴良滑瓢手中那柄弥弥切丸。
所有的思考都通往一个答案......那就是他无法从眼前的男人手中逃脱。
这并不是楠受了什么降智打击——面对过大的实力差距,即使再多计谋也是无法弥补的。
强烈的妖气扎得皮肤发痛,恐怕只要他开口说出一个字,都会被这家伙斩于刀下。
大意了。
“玉置家居然会舍得将如此美丽的公主放与天下共赏吗......”
奴良滑瓢是京都一派——不,现在可以说日本内数一数二的大妖怪了。
自从四百年前他独自斩落羽衣狐之后,便再没有人是滑头鬼的对手。那时即使花开院家联手玉置神宫向他请和,他也是恶趣味地额外附加了一年一度举行的“和果子祭”的条件。
让蒙在鼓里的平民为自己献上‘贡品’,是每年樱花开放之际奴良滑瓢独有的趣味——在每年樱花将开未开时,从奴良组溜出来,在各地品(偷)尝(吃)饱含时节之味的和果子......实在是一件十分惬意风雅的事。
当然,也是因为奴良组的实力,才让阴阳师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而且一咽就是四百年。
......不过,若是有美人可赏,就更是令人心情舒畅了。
安逸寺楠并不觉得心情舒畅——恰恰相反,他腮帮边的肌肉都绷紧了。即使嘴中那一枚冰激凌最中削弱了他眼神的凌厉感,他的眼睛里还是像藏着村正的刃,闪着雪亮的光。
这种眼神不属于甘愿当枪托的观察手,也不属于偷心的异国间谍或是歌舞伎町的无冕之王。这样如同养在清泉中两丸黑玉的眼睛,拥有者只可能是玉置家的秘传宝刀。
而刀已出鞘——
“...安逸寺同学!”
[警告,数据覆写]
猛地推开门闯入二人对峙中的,是因为一路跑来而不断喘气脸色潮红的九条秋支。
“下午放学可以......你是谁!我要叫警卫来了!”
“什......”
借由奴良滑瓢被九条秋支分走注意力的这一瞬间,楠骤然暴起,以纤细白皙的手指握住了退魔刀弥弥切丸的刀刃。
“......[开启]。”
身为妖怪,带着退治妖魔的刀刃只是授人以柄罢了。
阴阳师倾注在退魔刀中的咒文在教室中爆裂炸开,每一扇落地窗都因为承受不住骤然的气流而向外爆出一团一团的玻璃碎片,隐约还能听见楼下女生们的尖叫。
金发的妖怪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中依然从容地笑着,面容妖异又俊秀的身影像点入水中的墨一般化开,显然这次声势浩大的攻击也没有击中他的本体,在爆炸成一团一团的咒文中消散的,只是由‘畏’凝聚出的假人而已。
“月升中天之时......我会取回自己的刀。”
一声若有若无的耳语伴随温热的气息消散在楠的耳边,夜晚的假象和大妖的身影一起散去,留下的只有仿佛经历过俄式人质拯救任务的教室。
“安逸寺......同学?”
此刻,距离九条秋支爱上安逸寺楠只有三分钟了。
九条秋支管不住自己的心,它真的很不争气,只稍微靠近安逸寺楠,它就会一直砰砰跳。
“安逸寺同学......可以坐我家的车一起回家吗?”
秋支在教室里的位置就在安逸寺楠的后面,正后,上课时能看见她挺得笔直的脊背,像是白皙的皮肉下绷着一副玉竹似的骨头。
九条秋支听取朋友们的建议,换了很多香水,它们有的瓶子像是从神树上摘下的果实,有的则如同切好的宝石。它们足够美丽,也足够昂贵,但并没有一瓶能够俘获安逸寺楠的心。
“为什么?”
楠只是淡淡地反问秋支。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偶尔安逸寺楠会侧头,他侧脸的轮廓宛若天成又雌雄莫辨,就像静静照耀着荒芜的焦土、照耀着秋支的一轮残月。然后秋支就会对上他的眼睛——
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明白那些所见之物都只是皮相,透过这样的骨头,真正的楠跳出了局限和框架,跳出了他的皮肉,美丽从那对眼睛里直接迸发出来。
从安逸寺这对黑色的眼睛中,九条秋支看见了一切——有专注,也有执着;有践踏也有爱,也有守护——也有一往无前。
隔着一层冰,九条秋支看到的是火焰,带有攻击性,在一个亲吻中就能将人分成焦炭的火焰。
还有月亮,有些人像月亮,而安逸寺楠整个人就是月亮。
“因为楠的眼睛里有月亮,还有火焰......不是!我是说,因为楠一个人走去大门的样子很孤单...我没有偷看!”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
越说越乱,在辩论社和学生会锻炼出的口才在这一刻都好像蒸发到外太空去了,而秋支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