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真气凝成的小剑悬浮在归采的掌心上,汹涌澎湃的剑气化为可见的白色雾气,盘旋在空中。
上次见到这么强盛的真气,还是在朝歌戮龙坛上。
“我也不清楚,”百里谣勉强笑道,“我确实很久没见过尊者了,这次也是循着血味儿来的,山洞里只有一个血池,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凡出名的魔修都会有个名号,谢水荇却没有,旁人提起他,也只会含糊其辞地称一个尊者。
借着黯淡的月光,归采端详百里谣苍白的面容,冷哼道:“暂且信你一次。”
他收掌为拳,小剑顿时化为云雾消散在空气中,归采拂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御剑离开。
四下万籁俱寂,归采一走,百里谣双腿便软得站不起来,她跪坐在地上,按着心口喘气。方才归采的确起了杀心,只要她避重就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搪塞他,那柄剑就会刺进她的胸口。
百里谣嘴里发苦,隐藏在草丛中的长蛇爬上她的肩膀,亲密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谢水荇和归采不是宿敌吗?
谢水荇若是死了,归采高兴才是,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
……
早上起床后,谢水荇便跟着归采在市集中吃了一顿早饭。
这里临近大荒东洲,点心食物远不如东洲腹地那么精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水云舟没了,谢水荇发愁怎么去海外东洲,归采倒是一派淡然。
他们回到客栈,归采让他在床上盘坐,又以真气教他大周天循环。一次循环下来,谢水荇出了一身大汗,连忙让店家打来热水,痛痛快快地沐浴了一次。将先前沾上的血气灰尘都洗得干干净净。
“师父,我们怎么去海外东洲?”谢水荇趴在木桶边,脑袋搁在胳膊上,不解地问。
归采坐在窗边,白衣纤尘不染,在清晨的日光中,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听见谢水荇这么问,他老神在在地说:“不着急。”
转眼到了中午,归采仍稳坐在小榻上闭目修炼,谢水荇百无聊赖,这地方狭窄,剑也使不得。他只能干坐在一边数指头。眼看就到了中午,早上吃的饭消化完了,十七岁的少年,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没一会儿,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归采睁开眼,递给他几枚灵石:“自己去寻些吃的罢。”
谢水荇:“你不去吗?”
归采说:“不去。”
谢水荇也不废话了,他把灵石揣进袖子里,便出了房门,欢欢喜喜地寻吃食去了。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正是午时最热闹的时候。
谢水荇随意找了家面摊坐下,要一碗素面。街上行人打扮各异,甚至有些还大大咧咧地露出兽类的耳朵,看着便新奇。
“这么多妖修……”谢水荇喃喃自语。
大荒东洲拥有广阔的原野与森林,无数妖修在大荒中诞生,他们常用灵草等物来交换法器,也常来这些小城贸易。
谢水荇坐在桌边,等了没多久,热气腾腾的面便端了上来。他抽出筷子,搅拌碗中的面,让汤料和面条充分混合。
忽然有一阵冷风吹来,擦过他的后颈,冻得他以激灵,谢水荇回头望去,就瞧见一个玄衣道士外面走来,拂尘搭在臂弯间,端的是仙风道骨。
道士找了个位子坐下,老板殷勤的地迎了上去,热情道:“这位客官吃些什么?”
那道士坐定后,方才抬眼:“有些什么?”他声音若林深泉响,清凌凌的,听在人耳朵里,舒服的紧。
老板麻溜地报出一串自家特色汤面,道士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要一碗馄饨。”
老板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道士重复了一遍:“馄饨。”
老板笑着,连忙解释道:“这位道长,我这小店没有馄饨。”
道士眨眨眼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慢吞吞道:“那便一碗素面吧。”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好像很失望一样。
他心有余悸地转身走开,心里嘀咕,怎么呆在他身边几句话的工夫,便觉得冷飕飕的。
他刚回到灶台前,就听到自家妻子说:“这位道士长的可真俊。”
老板:“……”俊是真的俊,古怪也是真的古怪。
谢水荇一边吃面,一边打量那个道士。
这道士头戴逍遥巾,自发髻后垂下两根长长的巾带,飘逸潇洒,身着玄色道袍,宽袖直领,侧脸如冰雪雕琢,眉间一点朱砂,整个人都清冷出尘。
他身后背了一把漆黑的剑鞘,剑柄上缀着剑穗,在风中轻轻飘扬。
倒是和归采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都是那股走哪儿哪冷的调调。
看了一眼,他便失去兴趣,收回视线转心吃面。
吃了没几口,谢水荇就察觉有人盯他,抬头一看,就发现那个道士端坐着,眼眸浅淡,瞳孔深深,看不出情绪,也不辨喜怒。
他皱眉,还未做出什么动作。
老板就给道士端来素面,道士轻声道谢,从道袍宽袖中伸出手来,抽出竹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