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山间野田,百谷尽生,山肩半横如卷着暮风的天鹅绒,见得两三只秃鹫盘旋在湖面顶空,羽翅抖擞,半晌便簌簌朝他们涌来。
他被那禽类顶得后退了半步,嘶唳于半空,疾驰过枯萎芒草间,楚淹觉其有异,按剑而追,随着几道刺芒,震荡着消逝在光熄灭的源头,便闻得两三人掩面相悲,哭声凄厉。
农人置锄而憩,方见得一高一矮两人牵牛而来,人群渐渐静下来,对远客却是几分戒备,为首的人提声吆喝道:“客从何处来?”
他回道:“自穆山之北,往岐山之南,敢问老人家,此处可是秦成边境?秦国国都往何方去?”
农人说道:“是啊公子,此地正是秦成边境,只是。“他叹息,“老汉世代居住此地,饱受战争之苦,天下皆知秦成交战,人避之而不及,为何要往那纷争之地去,不如东向齐国,那里定是不像这儿多烽火。”
楚淹答:“这正是我要去秦国的原因。”
老农叹了口气,指向远方。
他颔首谢过,闻得身后一句“族长。”转首见层层人影下一个暗影,周围的人都为其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阴沉老人覆手,额上缀着一根青灰羽毛,为白布包裹,背却佝偻,声音自喉中溢出:“天色不早,此地方圆几里不见旅宿,公子若不嫌弃,老汉愿提供住宿,虽是家贫,但也有招待客人的二三吃食。”
他将锄背在肩头,手脚也开始忙活,忽回首一笑,原本紧瘦的颊如削平利器,眼球浑圆。
楚淹心里一动,看向燕丹,见其垂眼睫而神色不辨,沉思了片刻,道:“也好,多谢族长。”
老汉欲引牛马,燕丹的红鬃马却消失不见。楚淹看向燕丹,小公子微微颔首。
是普通的农户人家,方桌圆木,卧榻热炉,中央挂着一尊天帝像。而屋子空荡,显而易见屋主人平常的节俭,与寻常人家无异。
却有一股好闻的粉黛气息,下一秒,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自垂帘伸出,皓腕而上触及绛紫轻纱下的美人皮骨,雾鬓云鬟,乌发微散,浅透金眸透出乖软巧色。
只是螣蛇勾颈胭脂色,眼尾呈桃色,柳腰鲜唇,一汪妩媚若春水漾波。
见了他们,霎时脸部形状扭曲,自喉口发出嘶哑断续的破碎语调,手指于半空比划。
他不觉停下步,掌心已下意识地按上袋中符纸。这年头见过不少的貌美女鬼,皮相皆可化,隐匿妖气的也不少,因而见个人便疑心有诈,他也自觉不对,见其形容异常,察其有异。
楚淹望向燕丹,燕丹亦是摇头,摊手表明自己不懂手语。
他欲提步上前,恰是此时带着寒气的嗓音响起:“公子。”
楚淹扭头,便见族长不知何时立于身后,寒夜间如一尊塑像,眉上覆轻霜,恍若刚自冰窟而出。
族长解释道:“小女生来有疾,异于常人,打小虽生得好模样却自幼不能言,其自幼媒妁的良人弃他而去。
因而出了幻觉,整日恍恍惚惚,精神有异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