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酸奶, 贺璟喝了一上午, 每次抿上一小口, 然后止不住嘴角的笑,再把瓶盖拧上。
这瓶酸奶像是一场仪式, 宣告着宋玉这只警惕心极强的小刺猬终于打开了尖刺屏障。
刘雯雯好几次转头都看着他把那瓶酸奶放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她还纳闷儿,那奶瓶还能看出花来吗?
一口一口地喝, 也总有喝完的时候, 贺璟面带遗憾地掂量着手里只剩空壳的酸奶瓶子,把它立在桌边,掏出手机对准,点了下屏幕上的小方块聚焦,然后在下方的拍照键上一按——
“咔嚓”声伴随着刺眼的闪光灯响起, 如同在图书馆扔下了一颗炸弹, 安静做题的同学们、还有讲台上一边翻书一边等待同学们解题的老师一起抬头,齐刷刷地往教室后方看过来。
贺璟有点懵, 随即站起来面不改色地说:“老师,后面有点反光, 看不清楚黑板上的题, 我用手机拍一下。”
老师回头看了一眼黑板, 确实边缘处有几个字被斜射进教室的阳光照到, 很痛快地被贺璟这个说法蒙混过去, 自己还往旁边让了一下:“后面的同学能看清吗?”
贺璟坐下, 掏出手机点开刚才照的照片。
恰巧刘雯雯想跟贺璟说她那边不反光看得很清楚, 贺璟看不清的话可以看她抄的题,转头一看——贺璟照得哪里是黑板上的题目,只有一个过度曝光连字都淹没在光里的酸奶瓶立在屏幕中间。
刘雯雯:“……”她家里管得比较严,爸妈不让她喝外面卖的饮品,她一直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这次对这瓶平淡无奇的酸奶产生了好奇,这酸奶有那么好喝吗?要不下次,下课买瓶试试?
贺璟把手机调成静音,关掉闪光灯,对着酸奶瓶找了半天角度,这次拍的还不错,上午的阳光洒在桌面上,一瓶酸奶沐浴在阳光里,下面练习册上的铅字陷入了刺眼的光里,简简单单的一张照片,记录了青涩时光里意义非凡的一天。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抄写了六道大题,等着同学们做得差不多,从第一题开始讲——
“第一个步骤是干什么?”
“解!”
“对,大家平时就要养成良好的习惯,遇到一道题,别管会做不会做,解字得写上。”说着一边用粉笔在那道题下面写上一个解字,一边忍不住絮叨:“有的同学那个字儿啊,真得回去练练,高考的时候一个老师批一道题,一天上千张的卷子,可没工夫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扣,不认识就给你算错,别到时候辛辛苦苦答了一大堆,一分儿没有!”
“咱班有几个同学的卷子就答得特别工整,比如说宋玉、刘雯雯还有贺璟……那卷子一看,该有的字儿一个不少,不该有的一个不多,赏心悦目,谁不愿意批这样的卷子?”
老师从资深批卷者的角度出发,苦口婆心地劝同学们要好好练字,放批卷老师一条生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黑板上的六道题宋玉很快解完,看了一眼自己写过的解题步骤,他对自己的字没什么概念,没觉得写的很好,只是偶尔看别人写的字时觉得结构别扭、束手束脚伸展不开。
目前为止他见过的最好的字,就是寒假时塞在手套里的纸条上的那几个字,尤其是下面的署名,两个字写得行云流水,如快刀斫削,笔锋凌厉。
“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老师在黑板边引导着学生说出步骤,粉笔与黑板相撞,发出嗒嗒的声音。
宋玉回想着记忆中的那几张纸条下方的署名,刷刷几笔,写下了“贺璟”两个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挪了一处,再写一次,等他回过神来时,大半张草纸都被这两个字写满,他一手压在草纸上,余光看见丁佳宁正在逐字抄写黑板上步骤,不动声色地把那一页写了一堆名字的草纸翻了过去。
前四节课很快过去,课间的时候宋玉忙着写昨天没写完的作业,贺璟几次回头看他做题做得认真,没有打扰他,翻出手机里那张才照完的照片,一会儿加个日期,一会儿加个文字注解—一条螺旋尖头从酸奶瓶指向照片的边缘,贺璟想了想,打下了“宋玉送的酸奶”几个字。
丁佳宁在一边感叹:“今天课表这么变态,铁人三项数理化,还有两节物理课连着,我真不敢想象我竟然熬下来了!快,快让我感受一下自习课的芬芳吧!”
她感受自习课的芬芳的方式就是撺掇贺璟和他换座儿,还说得义正严辞:“你们俩就不能有点儿眼力见儿吗?我和雯雯一对痴男怨女就这么被你们拆散了,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贺璟没说换也没说不换,笑着问了一句:“谁是男谁是女?”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向宋玉。
宋玉正在做昨天没做完的英语卷子,听到丁佳宁说要换座儿,笔尖悬停在卷子上方一动不动了。他低着头,眉眼隐在额前碎发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我这么man肯定我是男......你才是男的呢!”丁佳宁利用了反弹技能之后才想起来贺璟确实是男的,哼哼唧唧地问:“草儿,你就跟我换了吧,老师也不来,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她知!”
宋玉紧张得手心冒汗,担心别人发现他停笔太久看出他心不在焉,随手瞎填了一个选项,就这么一路心不在焉地胡写下去,忽然有人在他面前敲了一下桌子。
贺璟说:“你这题选错了。”
宋玉往他点着的那道题,一眼就看出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贺璟以为他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宋玉填的选项:“keep on后面应该选现在进行时,应该选D,你选成现在时了。”
“哦。”宋玉捏着笔,吸了一口气,把乱填的A划掉,在旁边写了个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