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的心再次跃动, 心外有一处无形的壁垒,在一次又一次的砰跳之后寸寸碎裂。
午饭之后, 宋玉和贺璟分别,回到自己的考场。
直到发卷开考,曾齐非也没有回来,身后的位置一直空着,开考十五分钟之后, 老师收走了他的卷子。
往后的一天半,曾齐非全部旷考,再也没有出现在考场里。
没有曾齐非骚扰,宋玉得以安安稳稳的答卷, 每一场考试都倾注了全部的注意, 监考老师频频从他身边经过, 每每在他身边停下, 看他解题时的速度和准度。
监考的老师都是实验高二的老师, 她们两个也曾给制霸全市的学神赵宇监过考,曾经有数学老师为了私下里和赵宇比一比答卷的速度,和赵宇同时动笔, 最后却比赵宇慢了二十分钟, 这件事一直在实验的老师之间传到了现在,导致其他想和赵宇一较高下的老师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仅是全市的学生,连全市的老师都在看, 到底有没有人能超过赵宇。
现在, 这个监考老师看到宋玉答卷, 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希望。她激动地走到讲台前,小声和坐在讲台上的老师说了几句,那个老师在讲台上往下看了一眼,和后来的老师交换了位置,下来溜达到宋玉身边,看了两眼,抬头和讲台上的同伴赞赏地点点头——
好苗子,和赵宇一样,迟早会离开海源市,走到更广阔的天空下。
为期两天半的会考很快过去,第三天的下午,全校的学生回归自己本来的班级,整个教学楼里传来光啷咣啷的挪动桌椅板凳的声音。老师们也从监考的学校回到海高,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流水线式地批阅试卷录入成绩。
全校的老师几乎全部出动,老河只在学生挪动桌椅板凳的时候出现了一次,叮嘱二十四班的学生上自习,他去开会,下节课就回来,传达了“老河 is watching you”的指令,迅速消失。
想来其他班级也是得到了同样的叮嘱,下午第一节课挪完桌椅都老老实实地上了一会儿自习,后来不知道是哪个班级的学生去办公室找老师,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空空荡荡,连老师们走到哪里拎到哪里的水杯都不在桌上。
刚考完试,很多同学和平时一样第一时间去老师的办公室询问考试中自己遇到的难题的正确答案,全部扑空,他们一头雾水地回来,把海高办公室惊现“万人空巷”的事传达给其他同学。
一传十十传百,楼上传楼下,楼下传楼上,这个消息在某一个班级汇合了。
“十八班的同学也说老师没在办公室!”
“真的吗?刚才一班的同学也说老师不在办公室!”
“高一好像也是!”
“高三也是吧!”
“巧了么这不是,高二也是!”
“卧槽?”
“卧槽!!!”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哪个同学先冲出了教学楼,这位同学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老师们虚张声势的防线,更多的学生冲出教室,霸占了篮球场、足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场和排球场,而留在班级里的学生,也从自习当中抽出,投入了考试结束后的狂欢之中。
二十四班的同学们比较警惕,没有人出去,而是在各位班干的带头之下玩儿起了游戏。
丁佳宁比较爱闹,初昇比较有威望,俩人就地取材用算草纸做成了两个话筒,又做了两个红色绑带,中间写了“主持人”三个字带在额前,将一个班的四列分成了四队,准备进行皇城PK。
一些平时比较内向的同学对这样本质幼稚的游戏没有什么兴趣,但架不住周围同学气势高涨,生生被人拉到了游戏的氛围之中。
比如宋玉,他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清一清堆满了桌箱第二层的卷子,就被丁佳宁劝住:“大仙儿您快下下凡跟我们这群人同流合污一次,行不行?”
学霸、学神、大佬,这会儿又来了个大仙儿。
宋玉还想挣扎:“还有很多卷子……”
“别管卷子了,放松放松,草儿你快管管他!”丁佳宁说着起身,她要到教室前面和初昇一起主持大局,于是一手抓住了贺璟,往自己的位置上引:“来来来,草儿你坐我这儿,看着他点儿。”
贺璟顺水推舟,坐到了宋玉身边,宋玉为难地在卷子和贺璟之间做抉择,最后还是贺璟更胜一筹,一狠心,收回了自己的卷子。
丁佳宁拍了拍讲桌:“现在大家每个人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上一句话,不要太长,然后折好交上来,然后我和初昇会在四十个纸条里随机选出来四个,传话的规则大家都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啊。”
贺璟对于自己兵不血刃就战胜了卷子一事倍感荣幸,在自己的本子上撕下来一截,提笔写了个宋玉,想了想要是万一被抽到就太明显了,又把那两个字划掉,随便写了一句折好。
他回头去看宋玉写的,乍眼一看是一句诗,没等他仔细看清,就被宋玉手腕上的一小条浅褐色的痕迹吸引了视线——宋玉的手腕很白,这一条痕迹越发的引人注目,不像是蹭上去的,倒像是……划伤后愈合的伤口。
这时他回想起过去几天,天气渐渐回暖,有很多人在教室里都只穿着短袖,只有宋玉一直穿着校服外套,甚至在他们打完羽毛球满身是汗时,宋玉也从来没有脱下过外套或是把衣袖撸上去过。
贺璟突然伸手捏住了宋玉的手腕,宋玉正在折自己的纸条,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顺着贺璟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左腕上。
“……”宋玉和贺璟对视了一眼,有些慌,转过头解释:“不小心划到的。”
贺璟起初也觉得是被划到的,但宋玉这样欲盖弥彰的样子反倒让他起了别的心思,再仔细看看,划能划得这样均匀也是少见,那就是……贺璟的手略微收紧,惹得宋玉不得不投来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宋玉的手腕,牵了一下嘴角,问:“你写了什么?”
宋玉松了一口气,把折了一半的纸条给贺璟看,确实是一句诗:葡萄美酒夜光杯。
贺璟悄悄把自己写好的纸条攥成了一团,又撕了一张纸,在上面又写了一句话,然后很快地折好。
讲台上的两个临时主持人也各自写下纸条,丁佳宁用笔杵着下巴,想了半天,往下一看,正好看到贺璟抓着宋玉的手腕那一幕,顿时计上心头,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红光满面地把自己的纸条折好,背对着初昇,在纸条上做了个记号。
丁佳宁和初昇下来收纸条,后面几个男生争相把纸条往前递:“班长,一会儿你就抽我这张!”
“滚,抽我这张!”
初昇义正严辞:“你们都给我滚,我是你们永远无法买通的正义使者!”
丁佳宁从头收到尾,收到贺璟的时候,贺璟把手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丁佳宁耳朵一立:“咳嗽啥呢草儿,我也是正义的使者。”
一边说着,丁·正义的使者·佳宁悄悄地在贺璟那张纸条上折了个角,给贺璟比了个“OK”的手势。
四十个纸条混在了一起,两个正义使者快准狠地在纸条堆里揪出了一个,丁佳宁和初昇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憨厚一笑,又抽了另外两个,把四个纸条分发给坐在第一排的同学。
拿到纸条的同学默默看了一遍,把纸条合上,初昇和丁佳宁开始倒计时:“三,二,一,开始!”
第一个同学快速回头凑到身后的同学耳边把在纸条上看到的字说出来,第二个同学马上转身往下传,很快传到贺璟这里,贺璟从刘雯雯那里听完,凑到宋玉耳边,用手挡着说下了一句话。
熟悉的味道忽然靠近,耳边又洒下一片温热,宋玉脑子里一片空白,贺璟说完刚要坐回去,宋玉赶紧抓住他,面带窘迫,贺璟愣了一瞬,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又附身过去,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
宋玉的耳朵一片通红,他赶紧起身,走过属于丁佳宁的空位,在前面的同学耳边说下了一句话,才走回来坐下。
他和贺璟坐在教室的一角,这一小方天地好像和前面紧张的游戏氛围隔绝开了,多次在他们之间出现的氛围再度将他们缠绕,只是这一次,更加明晰了一些。
第一排最靠近门边的同学第一个站起来,大声喊出了他在纸条上看到的话:“江博儿是狗!”
哄堂大笑。
坐在中间那排最后一桌的江博一脸懵逼,一拍桌子站起来:“哪个孙子写的!”
没人承认,尤其江博那几个损友,全都一边拍桌子一边重复:“江博儿是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轮到了另外三列的同学复述传回来的话,宋玉那一列的同学一脸茫然地站起来,说了一句:“门后叨叨,刀叨叨着。”
“什么叨不叨的啊?”
“不是你们怎么传的啊?”
贺璟在旁边哼笑了一声,转头问宋玉:“你听清楚了吗?”
宋玉回忆了一下,说:“门后吊刀,刀倒吊着。”
“聪明。”贺璟点点头。
其实这话传到贺璟这里时已经完全乱了套,贺璟硬是在一瞬间内内推测出这是他曾经听过的一个比较拗口的绕口令,所以宋玉才听了两遍。
宋玉原样传给下一个同学,没想到前面只有三个人,就给传成了一句乱七八糟的话。
第二列的同学是一句网络流行语,几个字被篡改,但大意没有变。
第三列的同学说出自己听到的话:“难过的时候,抓紧哥哥的手。”
“卧槽这什么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谁抓谁啊?”
这话太暧昧了,加上说出这句话的是个女生,全班都开始起哄。
讲台上的丁佳宁一眼认出自己发下去的纸条,也不管是不是如她心中所想,反正把这当成了糖,先吃为敬。
贺璟咳了一声,说:“少了两个字儿。”
宋玉不明所以,拿到纸条的同学吐槽:“‘知心’呢!知心哥哥!难过的时候,抓紧知心哥哥的手,那么大两个字儿都能传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