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尹宝儿的手,叹了一口气,说道:“宝儿啊,你这次娶妻真真是掏光了咱家的家底,明日去医馆的时候也不知要花多少钱……”
尹宝儿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很快接话道:“娘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的打算是这样的。”
待尹宝儿说完自己的安排,何氏笑眯了眼,直夸他聪明。
尹宿对这两人暗地里的计划毫不知情,晚上早早的练完功就睡了。这一觉就睡到了辰时,尹宝儿本来就不打算早些走,也没有来催,等尹宿睡醒了,两人洗漱了一下,这才准备出门。
尹宝儿去借了刘老爹家的驴车,尹宿杵着自己做的简易树杈拐杖慢慢出了院门,尹宝儿本来打算扶他上车,却见他右手一撑,整个人就稳稳当当坐上去了。
从长溪村到最近的奎山镇不算远,驴车也就是半个多时辰的路,尹宿第一次出门,一路上都在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长溪村背靠着一座呈“皿”字形的大山,一条挺宽的溪流穿过整个村子。村子约有近百户人家,这会儿应该都下地劳作去了,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人。
出村子的路要从山下往东边走,尹宝儿一路赶着驴车,尹宿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进了奎山镇。
奎山镇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附近有座山就叫奎山,这山上有座佛寺很是灵验,在这一带富有盛名,连带着这个镇子也是繁华了不少。
给驴车在镇外找了相熟的人家停放好了后,尹宝儿领着尹宿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哥,我有些饿了,前面有个面摊味道是真不错,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都这个时辰了,不如先去医馆,回头再吃。”尹宿这会儿错过了吃早饭的时间,早就饿过劲儿了,并不是很想吃东西。
尹宝儿没料到他会拒绝,赶紧劝道:“今日是赶集的日子,恐怕医馆人多,且要等一阵了,我们还是吃了再去吧。”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尹宿相信了这个说辞,当下只好同意先去吃面。
那面摊子不大,就支在前面的街角一棵榕树下。尹宝儿远远地就看到了在面摊子对面的酒楼上,赵媒婆和一个一身锦缎的中年男人坐在临窗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快步走到了摊子前,大声道:“这一路可把我渴坏了!老李头,快给我舀一碗面汤,再来两碗肉丝面!”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对面离得也不远,赵媒婆自然也就看了过去。只见中等个头的尹宝儿要了汤面之后,又回身几步,去扶一个不良于行的青年。
那青年几乎要比尹宝儿高出两个头,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身上的衣服显然很破旧,却洗的很干净。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即使带着病态的苍白,那五官却是异常俊美,像是精心雕琢过的一般。
赵媒婆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有些诧异,她记得这个人之前看上去明明更接近一个少年,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皮肤因为日常的劳作有些黑,样貌虽然好看,但是也不会如此显眼。
更重要的是,上次见到的少年一副老实巴交,畏畏缩缩的模样,看起来就好拿捏的很。今天这人却是脊背挺直,神色淡然,有一股隐而不发的气势,要是不看衣着,还以为是哪家的贵门公子。
现在眼前这人和她上次见到的人感觉相差太大了。
尹宿的样貌确实是在一天天的变化,更接近于他自己本来的样子。
因为尹石头和他本来就很相似,尹宝儿一家人是天天都能见到,所以感觉变化不大。只有赵媒婆这种长时间不见,又眼光毒辣的人,才能忽然发觉有很大差距。
如今看到尹宿这样貌,赵媒婆倒是高兴不起来了,这钱老爷就是想要年轻漂亮的乖巧小少年,她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眼看尹宿婉拒了尹宝儿的搀扶,自己慢慢找了个张桌子坐下了,赵媒婆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来,说道:“钱老爷,你看……”
“赵媒人,那瘸着腿的年轻人你可认识?”钱老爷还没等说完,就急急忙忙打断了她了。
章节目录 丐丐被相亲了
此刻,这钱老爷肥胖的脸上带着一抹兴奋的红晕,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楼下的面摊,两眼有些发直。
赵媒婆见他这副模样,再看看那瘸腿的青年,脸上马上就带上了喜色,回道:“钱老爷,这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长溪村尹家的大儿子尹石头。那天我给他二弟说亲见了一面,当时就想着这人应该是合您心意,费劲了口舌才说动了他家里人考虑这门亲事。”
“您是不知道,这尹家在长溪村之前也算是个富户,他家那主母不是个好说话的,口口声声说她家当家的走的早,这把儿子给人做妾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我也是软磨硬泡许久,这鞋底呀都走穿了几双……”赵媒婆当了这么久媒人,也是眼光毒辣的很,她见钱老爷这模样,肯定是对尹石头满意的很,赶紧编些不痛不痒的瞎话开始邀功。
钱老板有些浑浊的眼珠一直盯着尹宿的脸,摆摆手说道:“赵媒人你的功劳我清楚,尽快把这事谈妥,只要他在二十七之前过门,谢媒礼少不了你的。”
“这八字已经合过了,他家里人也希望尽快办完亲事,保证二十七之前给您把人送过去。”赵媒人一听钱老爷这话简直喜上眉梢,马上就应了下来。
正在吃面的尹宿早已感觉了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他自觉一个大男人,别人看两眼也没什么,他就当不知道。不过这样一直看着他,别说是他这种武林高手了,就是个普通人也早该察觉了。
他抬起头顺着那道视线看了过去,就见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在盯着他,胖脸上还挤着一丝笑意。他的眼神让尹宿很不舒服,就像是在看一个玩物。
尹宿面色微沉,收回了视线,拿起桌上的辣椒又在面里多加了一些,一碗面被染的红彤彤的。
三两下吃完了面条,尹宝儿付了钱领着人往有医馆的那条街走,他边走边笑着说:“大哥,你腿脚不便就走慢些,王氏让我给她带点东西回去,我正好先去前面的铺子看看,你沿着这条街一直走,我很快就追上来。”
“好。”尹宿自己撑着拐杖慢慢走着,平平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尹宝儿见他的注意力被热闹的集市吸引走了,心里暗自嘲笑了一声便先往前去了。
奎山镇南边多是商铺,每逢赶集总是特别热闹,尹宿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边走边看着周围的人群。这些人大多是穿着粗布短衫的普通百姓,偶尔能见到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物,而这种人以女子居多。
在原主遗留的破碎记忆里面,好像这个地方的女人地位颇高,家家都娇惯着女儿,但是礼法却很是森严,女人极少被允许抛头露面。
能上街出门的女子,不是已为人妇,便是达官贵人家里最低等的粗使丫头。
这种情况似乎和朝廷颁布的一些法令有关,尹宿试图整理一下这些破碎的记忆,却每次都弄不清头绪,只是偶尔看到一些东西,会忽然想起一些相关的记忆。
这会儿还没等他多记起来点什么,就听见前面有人大喊:“我的荷包不见了!有贼啊,快抓贼!”
人群一时间骚乱起来,不是想挤上前凑热闹的,就是怕被偷赶紧和别人拉开距离,检查自己钱袋的。
尹宿怕被撞到,就默默退到了一边,没等一会儿就看见尹宝儿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干巴巴地说道:“大哥,刚才我的钱袋被人偷走了,恐怕今天去不了医馆了。”
“既然钱袋丢了,我们先去报官,医馆等等再去也无妨。”尹宿低头看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似乎也是觉得倒霉。
平头百姓一般没有大事都不愿意去官府,衙门是个令人畏惧的地方,更何况尹宝儿心里有鬼。
他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大哥算了算了,咱们丢的那点钱还不够打官司的,沾染上衙门事情就大了。再说,这些流氓地痞都是沟壑一气的,到时候怕是要报复咱们。”
尹宿根本不会听他的,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窃,我倒是不信衙门真的会一点都不作为。咱们这地方民风淳朴,谁能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想必官府心里都有数,到了衙门里你要是害怕,就我来说。”
街上刚刚闹了这一出,这会儿大多数人还站在旁边看热闹,闻言都吩咐附和。
奎山镇地界不大,一条街上的住户都互相熟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况且,本朝律法讲究连坐,要是身边的人犯法,亲戚邻居都会受到牵连,隐瞒不报可是罪上加罪。
尹宝儿丢钱是假,不想花钱给尹宿治病是真,这下骑虎难下,只好厚着脸皮在身上摸了摸,假装惊讶地说:“哎呀,这钱袋找到了!想不到竟然掉到衣兜下面去了,好险没有丢。”
他拙劣的演技能骗得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却骗不了已经起疑的尹宿,他对这个便宜弟弟的德性早就摸透了,要给他治病何须等到现在,事出反常必有妖。
尹宿笑了笑,说:“没丢就好,我们这就去医馆。”
两人去了镇南街上的医馆,留着山羊胡的大夫仔细检查了尹宿的伤腿,点了点头,说道:“这骨头接的不错,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拖的时间太久,以后可能会有些使不上力气,我给你开些药,回去慢慢养着。”
对于使不上力这种后遗症,尹宿并不是很担心,他的武学注重的是掌法和棍法,并不擅长腿法,只要能恢复到之前的武功境界,这点小小的障碍并不是大问题。
尹宿不在意,尹宝儿就更不会在意了,在他看来,人只要能活着好好的送到钱老爷家就行,另外,这一次的诊费和药钱能少一些就更好了。
尹宝儿掏银子时那不乐意的神色并没有逃过尹宿的眼睛,他这会儿确实想不通尹家人明明不想给他医治,却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镇上看大夫?
尹宝儿从刚刚进医馆就没有问过大夫一句话,明显根本不关心自己的伤势,那么为什么要来医馆,或者说为什么一定要来镇上?
尹宿一边等着医馆抓药,一边回想了一下途中发生的事情,面摊上尹宝儿忽然大声要汤和面,这就像是一个想要提示什么的暗号,还有对面楼上男人直勾勾的眼神……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尹宿看着尹宝儿去拿药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他这会儿倒是没有想到尹宝儿娘俩是要把自己卖去给一个男人做妾室,只觉得两方可能是背地里有什么勾结,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来,自己是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只是尹宿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副药还没有吃完,尹家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就是受钱老爷所托,前来说亲的。她和何氏在堂屋里聊了一阵,双方确定了迎亲的时间,就被送出门去。
尹宿对此一无所知,他这两天觉得自己腿好了一些,闲来无事给自己做了一根拐杖,在腿没有痊愈前方便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