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内心深处比较着乔云霆与李贵姬, 乔云霆虽看他不顺眼, 质疑过龙嗣生父, 但是除此以外, 乔云霆并没有真的动手做过什么，因要除去杨妃，乔妃与他曾有过短暂的联手, 乔云霆个性爽直，若真的讨厌谁，并不会遮掩, 更不屑设计陷害, 穆辞感觉不会是乔妃。

至于李贵姬, 穆辞对此人印象不深, 只知此人是皇帝乳娘奉圣夫人之子，从小就是皇帝的心腹小厮，皇帝登基后, 太后见他样貌不错，抬举了他做妃嫔。但因李贵姬的出身, 经常被其他妃子耻笑，比如乔云霆就很看不上李贵姬, 太后若要训斥妃子, 也是先把李贵姬拎出来开刀。宫廷给了他看似尊贵的皇妃身份, 可实际上, 李贵姬一直是跪着的, 没人看得起他, 太后依然把他当成奴才下人。

他与曾经的温子然一样无宠，可温子然是竭力不被任何人注意，不争不抢，李贵姬却是经常追着皇帝轿辇，送汤水炖补药，净是些其他男妃不屑用的卑微手段，企图讨皇帝欢心，可是次次都被皇帝打脸。皇帝多是看在李贵姬自小伺候的情分以及太后的面子上，告诫几句，不予追究。

这样一个人，有可能会厌恶非己所出的龙嗣，但是对皇帝有多年的情分在，应当不会对皇帝出手，而且李贵姬背景单薄，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帮手，暗卫调查下来，云光殿在各处的眼线是最少的。穆辞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后宫妃嫔肯定都有自己的手段，但是这也恰恰说明，李贵姬人手有限，翻不起太大的浪来，更不可能把手伸进重重保护下的宣德殿。

难道，还是乔妃？

疑云未散，穆辞一直在苦思，揉了揉眉心，忽听殿外有人通报，金华宫乔妃到了。

穆辞点了点头，自从叶安恢复上朝之后，乔云霆偶尔会往昭阳宫来。通常都是趁小皇子在的时候，每次也不靠近小皇子，只是待在远处得体地看一眼。小皇子满百天之日，金华宫的礼很丰厚，也有人说乔妃趁机巴结宸妃，对此乔云霆不屑一顾，他乃太保之子，亦是四妃之一，何至于要去抱宸妃的大腿？

他只是有些喜欢皇上所出的小皇子罢了。

乔妃入殿，穆辞命人奉茶，淡淡地道：“你来了。”

乔云霆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略微颔首：“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乳娘把小皇子抱了出来，穆辞朝乳娘递了眼色，要乳娘时刻小心，他自己也不会真转去忙别的，有客上门，他当然是要守在正殿的。

兜兜如今已长成两只眼睛全都是双的了，未来美男子一枚，穿着一身碧绿色的绸衫，胸前挂了一块太后亲自给戴上的美玉，头发仍在脑后绑了一个揪揪，小脸红扑扑的，一见穆辞便笑了，啊啊叫着，伸出手就要爹爹抱。

穆辞勾唇微笑，小心地把兜兜抱起，搂住兜兜圆滚滚的身子，让他扶着自己坐稳。兜兜两只爪子紧紧抓住穆辞的衣襟，穆辞比乳娘高出不少，兜兜觉得自己坐高高了，顿时心满意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这才往别处看。

身为皇子，兜兜见过的人很多，并不怕生，但若是一下子有太多的人围着他，兜兜觉得不爽要发脾气，实际上总能在兜兜面前晃悠、能被兜兜记住的没几个。

兜兜环顾四周，昭阳宫的摆设他看过无数遍，已不稀罕了，东张西望，终于发现了乔妃的存在，向乔妃看过来。

乔云霆抿起唇，手指动了动，硬是克制地坐着，没起身。

兜兜歪着脑袋，好奇地“啊”了一声。

乳娘主动上前行礼，朗声向穆辞汇报小皇子的近况，穆辞日日都见兜兜，哪能不清楚，是特意叫乳娘说给乔妃听的，乔云霆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实际听得仔细，他来昭阳宫来得不多，也就是这种时候，能多听一些小皇子的事。

其他妃嫔来一趟昭阳宫，想要逗一逗甚至抱一抱小皇子的大有人在，可是乔云霆从没提过，他不会自取其辱，因为穆辞绝不会准旁的人靠近小皇子。

昭阳宫最近地上都铺满了毯子，一应家具尖锐的边角也全都用布扎住，兜兜已会顺畅地翻身了，就开始经常趴着，胳膊腿并用，使劲往前甩。乳娘道这是想爬了，小皇子活泼好动的个性显露无疑，但他的手脚还不足以撑起圆滚滚的身体，顶多只能原地扑腾几下。

兜兜又叫了两声，身体前倾，这是想下来爬了。穆辞顺着他的意，把他放到毯子上，兜兜一落地就使出吃奶的劲，兴奋地往着乔云霆的方向努力地“爬”，可是扑腾了半晌依旧毫无进展。

又过了一会儿，乳娘忽然喜道：“动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凝神望去，只见小皇子的位置确实发生了变化——往后蠕动了一点点。

穆辞、乔云霆：“……”

兜兜：？？？

兜兜黑着脸再“爬”，又往后了一点，他还弄不懂怎样才能往前，闷头使劲，反而离乔云霆越来越远了。

乔云霆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兜兜不干了，啊啊叫了两声，改趴为躺。

都以为他这是要嚎，谁知兜兜嘿嘿傻笑了一声，翻了一个身，喘口气又翻一个，一路翻着翻着，就滚到了乔云霆脚边。

乳娘眼睛倏亮，小皇子可真聪明，不会爬就用翻的，下一瞬她便紧张得不行，要抱小皇子起来。

宸妃嘱她时刻看护小皇子，小皇子若与别的妃嫔接触出了什么闪失，她可担不起。

结果穆辞比她更快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跟上去不要动。

兜兜笑着伸出爪子，想去抱乔云霆。乔云霆迟疑片刻，偷眼看了一下穆辞的神色，见穆辞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乔云霆鼓起勇气，把手臂送过去，递到一半，想起什么又缩回来，将手上一只皮制的护腕摘下来，放到一边。

他是怕自己这护腕太膈了，弄伤孩子，再把手臂递过去，兜兜就像抱爹爹那样，猛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这一下有点突然，乔云霆不知该作何反应，孩子柔嫩的脸颊贴到他手背，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不受控地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