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鹿将口罩递过去，钟离璞重新遮挡住面容，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抗拒，甚至还有几分冰冷的杀意。乔鹿不敢多看他，缓慢地开着飞梭，说：“对不起。”</p>

她不敢让脑子转得太快，免得想起刚刚看到的脸。她可以保持镇定，但是说实话，她很害怕。</p>

钟离璞低着头，没有说话。</p>

过了一会儿，乔鹿觉得气氛太过尴尬，开口问：“那个……老大知道么？”</p>

“知道。”钟离璞说，“他和你们不一样。”</p>

当然不一样。乔鹿现在回忆商沐和钟离璞相处的片段，只觉得隐隐心惊。</p>

在商沐的描述当中，钟离璞是一个出身良好、礼貌懂事的年轻人，性情温顺，喜爱撒娇。乔鹿看到的钟离璞也许有他所描述的一星半点的特质，但是乔鹿没法抹去对那张脸的恐怖印象。</p>

商沐到底是怎么把钟楼怪人当做艾丝美拉达的？</p>

乔鹿心脏跳动得很快，手心出汗，她勉强笑着说：“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p>

“嗯。”钟离璞点了点头，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p>

乔鹿知道自己说对了话，就着这个话题接了下去：“能遇到他，你真的很幸运。我是说，我很抱歉，但是大部分人应该都没办法像他那样对待你。”</p>

“别人怎么能跟他比？”钟离璞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乔鹿，灰色的瞳孔当中浮现着冷酷和温柔的混合物。</p>

乔鹿觉得这个眼神有点熟悉，紧接着意识到这和生气时的商沐很像。也许是因为两人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所以商沐把钟离璞当做需要保护的同类了吧。</p>

也许只有商沐才能透过他外表的恐怖和冷酷，看到钟楼怪人温柔的内心。</p>

感人的幕后故事是最好的滤镜，乔鹿的恐惧渐渐缓解。她怀着对商沐感情生活的关心问道：“既然没有人能跟他比，你会留在他的身边么？”</p>

钟离璞手指屈起，目光黯淡下来：“我不能留在这里，但我会经常来看他的。”</p>

他的心没有他的话语这么冷静，一直在叫嚣着这样还不够。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经常甚至于很少见面的朋友的位置，他想要天天见到商沐，做什么都好，只要能看见对方的脸。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商沐也许会抚摸他、亲吻他……</p>

他想到这里感觉脸庞滚烫，连忙停止思考。</p>

他并非对于□□一无所知，但是在他的认知中这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或是贪恋对方的美貌或身体，好似孩童贪恋玩具。他过去不喜欢别人把他幻想成这种事情的对象，于他而言爱慕者的眼神如同蠕动的虫子，商沐一定也是一样。</p>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过分的欲/望。</p>

那边乔鹿悄悄翻了个白眼。</p>

经常来看他？说不定等你再来，黄花菜都凉了，商沐孩子搞不好都能打酱油了。到那个时候再后悔，难度就是MAX了。</p>

乔鹿红娘的心蠢蠢欲动，权衡再三，觉得自己必须讲出一个星期前没讲出的话。不是为了牵线，而是为了让这一切对钟离璞更加公平一点。</p>

她开口道：“钟玉，你说这种话，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p>

钟离璞被这句轻巧的话激怒了，他冷冷道：“你根本不理解。”</p>

“好，我不理解，但至少我知道一件事：真正喜欢一件事一个人，都是要为之付出努力的。停留在嘴上的喜欢，根本一文不值。”乔鹿鼓起勇气，从后视镜里看着钟离璞，“你的喜欢，是想要一天一夜，还是一生一世？”</p>

钟离璞在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就有些愣怔。他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什么一生一世，这四个字好像是无关的。喜欢这个词被用滥了，你不会跟所有喜欢你或者你喜欢的人一生一世。</p>

他不知道他的喜欢是哪一种，他没有想过。但他想起了他滑稽的“过敏反应”，想到他控制不住的眼泪，想到商沐有多么多么好，想到自己毫不犹豫地把机密展现给他。</p>

他不知道这是哪一种喜欢，没人教过他，他也没法从身边公事公办的父母和契约情侣当中找出对照。</p>

他之前一直把商沐当成哥哥，可是他不仅想要商沐安慰他照顾他，还想要亲吻和拥抱，想要永远在一起，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还想让他再也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有所关联。</p>

这是哪一种呢？</p>

钟离璞听见自己的心脏鼓噪着，它是他全身上下最有活力的部分，即使别的部分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它也能毫不犹豫地跳动输血，去感受，去喜欢，去爱。</p>

一点灵光突入脑海，如同天光破云，他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