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秋鸿点了点头。不错, 他就是为了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来找大将的。
尽管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 但之前在晚宴中发生的种种事情足以让他整理出两个信息:第一, 自己身上确实被动了手脚;第二,这个手脚与大将有关。
在逮捕大将之后, 他成功赢得了钟离璞的信任,但他自己却仍有顾虑,因此主动向郁鲤提出要调查自己的问题。除了“守卫巫即安全”之类的套话之外,他其实还有别的考虑。
这几天, 卢秋鸿一直在做奇怪的梦,梦里有数不清的他自己,每个人都在做不同的事情, 但每个人的思想都同时汇聚在他的脑海里。成几何倍数增加的信息量让他犯了头痛病, 白天也难以集中精神。
清晨洗漱的时候站在镜子前,他会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至少,不只是自己。
这件事一旦让别人知道就会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他必须在短期内自行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大将愿意告诉他真相, 他也不需要多耗费时间自行调查了。
大将望着他,脸上现出沉沉笑意, 嗓子像是被煤渣灌过:“你把我放出去, 我就告诉你。”
卢秋鸿叹了口气:“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么?你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法律和人民之上, 对我们的冕下出手——无论是他是不是你的接班人, 他首先是五星联盟的公民, 你无权处决他。现在既然在这里,你也应该好好赎罪。谁让你死不了,没法给你害死的人偿命。”
大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料到卢秋鸿竟然给他做起了普法教育。他重新积蓄了一点力气,有气无力地说:“具体要问什么?”
卢秋鸿蹲在地上盯着大将,一字一句问他:“我那天最后攻击了你,真的是我自己射出那一枪的么?”
出事那天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这是唯一的线索。
大将哈哈大笑,脸都笑得扭曲了,边笑边问卢秋鸿:“那是谁帮你射的?”
“我不知道。”卢秋鸿说,“我就好像被一个神枪手附体,他替我打出了那一枪。”
大将说:“我为什么要让你攻击我自己?功亏一篑……”
他说话的时候脸又扭曲了一下,发生了一声闷闷的声音,倒抽一口气。
卢秋鸿注意到,注入他血管里的液体换了一种颜色。
卢秋鸿心里顺着大将的问题想了下去:也许大将是通过自伤的方式让自己得到钟离璞的信任,然后在更接近的地方下手。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这个,那么这个办法一定比大将自己的办法更好,也就是说,更能杀死钟离璞,“纠正错误”。但卢秋鸿亲眼看到,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大将分明已经快要杀死钟离璞了。
不成立啊。
卢秋鸿又从各个侧面询问了几遍,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没有任何突破。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但凡大将对他有半点操控能力,对方一定不会让他在那个无限接近成功的时间下手。
这一条线索断了啊。
他离开牢房,按照惯例让狱警对他进行检查,然后离开了监狱。其间郁鲤给他来了电话,让他立即回去,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
在他离开之后,狱警杜莱的站姿迅速垮了下来,将规定中的繁琐装备脱下来扔到一边,点了一份外卖。不久之前他刚刚成为了美食爱好者。等外卖到手之后回到控制室一边吃外卖一边按照惯例审刚刚的见面录像。
一遍过后,他觉得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正打算关上屏幕,却忽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迟疑了一下,心想反正外卖还剩一半,就再次点开了视频。
犯人一切正常,虽然语气阴阳怪气,但是被关在监狱里的人本来也很少有和颜悦色的,他的反应完全在正常范围之内。
他吃着外卖,忽然心里一动,点开了大将身后的摄像头视频。这个摄像头主要是用来拍摄犯人的背后小动作。大将不可能有背后动作,但是与此同时,这个摄像头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拍到卢秋鸿的动作的摄像头。
杜莱盯着屏幕,在视频播到一半的时候眼睛惊恐地睁大了,筷子重重碰在桌子上,将外卖盒子挑落到地上,汁水洒在制服上。
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浸着黄色汁水,手在桌上疯狂地翻动文件,把桌上铺满文件,接着打开所有抽屉。随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喃喃道:“对了,应该给他们报告,他们的电话……”
他找出电话号码,将自己桌上的电话拿起又放下。
不能用这一个。
监狱长办公室里有一个特制的电话,可以通过加密路线打给军方。虽然监狱长不在,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只好先斩后奏了。
他将视频拷贝下来,打开门朝着监狱长办公室走去。
走到监狱长办公室门口,突然有人拽住他:“杜莱。”
他条件反射转过头将对方用力摔在地上,对方猝不及防被摔在地上,张开双手道:“你怎么……算了,算我倒霉!你怎么了?那个犯人跑了?”
“不是的,但确实和他有关。”杜莱心不在焉地推开他,“回头跟你说,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同事叫了两声,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那等会儿你一定要告诉我。”
杜莱用备用钥匙打开监狱长办公室的门,关好门锁上,从花盆底部找到了另一个备用钥匙,插进电话里一扭,调到加密线路。
最后一步,他伸手朝着话筒探去。
卢秋鸿走近钟离璞的办公室,郁鲤在门口笑眯眯地冲他挥手:“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情需要你。”
“你尽管讲。”
郁鲤说:“冕下需要有人陪他出去一趟,我刚好有点事情,所以只好让你陪他去了。”
卢秋鸿觉得郁鲤的笑容有点奇怪,但他现在正需要一个在钟离璞面前表现自己巩固信任的机会,没有多想就说:“头儿,这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