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璞抬手举起茶杯, 一饮而尽，旋而起身向外走去。

他母亲在他身后问道：“你要去哪里？回来。我还没有说完, 你这样很无礼。”

“我不在乎。”钟离璞给自己的下属郁鲤发消息, 要他立即去查商沐的所在，自己将会尽快赶过去和他会和，发完消息他忍不住回头，“礼仪，礼仪, 您只说这些。您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想法？”

他的母亲目光如水凉凉泻下，不慌不忙地说：“也许在这方面我做的是不够好。但我明白一件事情, 宝宝, 一个人要是死了, 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再在乎他的感情, 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够了！”钟离璞忍无可忍道，“我要走了。妈妈，我一开始就不该顺着你，我本来应该……算了。”

“我恐怕你走不了了。”母亲漫不经心地给两人又倒上茶，“山上已经封闭，我刚刚吩咐让工作人员都离开，缆车也停运, 最早明天早上才会来。明后日暴雨, 恐怕又延后。这里信号线已经损坏, 你刚刚的信息大概也没发出去。如果你非要走, 我想只有从这崖上跳下去，一条路了。如果你非要走这条路，就祝你好运了。”

“……”听到这一番话，钟离璞反而前所未有地冷静了下来，“母亲，你知道么？你几天前来找我，对我如此热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我心里其实有点高兴。我幻想过，现在那么多人与我为敌，你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出来保护我，那时候我就会知道，原来我的母亲其实是爱我的。”

“我一直很爱你……”

“但我现在，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被你生出来过。”

钟离璞按了按微微发热的眼角，头也不回地离开。

哥哥，你一定要安然无恙。

“砰！”

枪响之后，商沐的耳膜剧烈震动着，房间里灯光突然熄灭，伸手不见五指，商沐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黑暗中来回飘荡，过了许久才抓住自己的□□缓缓降落。

但他还活着，全须全尾地活着。

在刚刚僵持的时候，曲宵将枪对着他的左手，商沐出于求生的恐惧，下意识用左手去夺枪。就在他做出这种动作的一刹那，枪管偏向另一个方向，枪声响起。

但是，商沐的左手受过伤，精巧度和力度都有限，根本不可能做到夺枪这种高难度动作。刚刚那个转向与其说是出于商沐的干预，不如说是曲宵强行拉着他的手转到另一个方向开了枪。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赌一条命，曲宵接下来要说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另有玄机。

曲宵用力握了一下商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还好么？我只是要确认你不是巫载星的人。言语之中多有得罪，只能请你忍忍了。”

“看来我赌对了。”商沐笑了起来。看来这位还是想要和他谈一谈的。

“赌？算了。我知道你一定非常疑惑，但是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关于你的信息，我是从巫载星的人那里得到的，她为我安排了这个地方，也监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刚刚，我借你的手，把这里的动力模块击坏了，现在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能不能请你把事情告诉我？”

商沐望着黑暗中不清晰的曲宵的脸，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曲先生，你还真和爷爷说的一样，是一个追求什么东西的时候，万物都要为你让路的人。老实说，爷爷对我的恩情难以报答，他的儿子让我做什么事，我都应该配合，就算强加于我一些痛苦，但反正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我也应该乖乖咽下，把他想要的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你是这么想的么？”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渐渐恢复了一些视力，找到曲宵持枪的位置，猛地双手抓住枪向自己的方向夺来。曲宵吃了一惊，竟然被他把枪夺了过去。紧接着，枪口抵上了他的眉心。

“很遗憾，曲先生，你刚刚做了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件事情。看来你和你嘴里痛恨的晃裕同没有本质区别，但晃裕同至少是真的对我有过恩情，而你只不过是仗着父亲和我的关系，你甚至比不上那个混蛋。”

曲宵枪被夺时尚能不动声色，听这一番话却着实被激怒了。他冷冷道：“你这样想不奇怪，毕竟你的眼光就是那样。”

“爷爷来找我的时候，我很惊喜，原来世界上除了那些混蛋，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他来找我的时候神态不太对劲，随即提出请我为他做特殊料理。我原本以为那就是他神态怪异的原因，但是仔细想来，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商沐把枪移开，努力摆弄着手上的枪，好不容易把弹夹抽了出来，“但是你猜想的，我毒死他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当时所有的食材都是他提供的。”

“但是尸检结果显示，他死于严重过敏！”

“这个嘛，我也没有把握。我只有两个猜测：第一，既然你对巫载星有基本的警惕，就应该知道以他们的权力，捏造尸检报告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第二，爷爷那一场特殊料理的厨师是我，但是食客并不止他一人，他给我提供了两个人的过敏表来备菜。”商沐把子弹一枚一枚扣下来，随意地扔到地上。

曲宵待不住，急急问道：“另一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到人，所有的菜都是爷爷亲自端到餐桌，而我没有机会和客人见面，做完菜就从另外的通道离开了。”

曲宵有些怀疑，但指望别人自证其罪不现实，只能退一步追问：“难道你一点猜测都没有么？”

猜测？当然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