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娱早晨来内务府上班, 在茶水间取出冰箱里泡了一夜的冷萃茶, 准备喝时, 听见几个进来的同僚聊天。
“最近有件事很有趣，你们听说了没。”
“你说的不会是玉翩然吧。”
“你也知道她？宫里除非出了天大的八卦才能传到我们内务府，这么看, 玉翩然还真算是‘出圈’了。”
司娱不动声色地喝茶，听他们谈了会有关玉翩然锦鲤体质的事。
“太假了。”
“没错, 这些事情全是巧合, 只有那群没有分辨能力的宫人才会信以为真。”
“对这件事, 我好像有些发言权。”司娱这时不紧不慢地打断他们的谈话，“你们说的这个女孩，现在在我的部门做事。”
她放下杯子, 轻声慨叹：“说起来, 这孩子是挺神奇的。”
同僚来了兴趣，“怎么，她还真锦鲤附体啊？”
“嗯。”司娱煞有介事地点头, “你们也知道, 我一向是臭棋篓子，和你们玩牌只输不赢, 结果这孩子来了以后啊，我这两天跟你们打牌可没怎么输过。”
众人：“切~这算什么证据！”
“她确实有点儿意思。”
此时, 从茶水间里又走进来一个人, 是负责发行内务府内部刊物的司刊。
司刊把早上带过来的糕点放进微波炉里, 对他们说：“据我了解啊, 这个玉翩然在进宫之前被公主殿下无缘无故抓进牢里去了，按理说她们之间有了过节，殿下当讨厌她才是，谁料到几天后，玉翩然跟着殿下进宫搞事情，想把长公主拉下马，结果没成功，反倒让皇后娘娘成功地厌恶了她，皇后一激动让宫里的人都孤立她，她日子不好过，该跑路了吧？没有。”
他接着说：“后来好不容易这阵子过去，公主又因为抓她的事情当不成王进了监察院，这下皇后娘娘可真是要举全宫之力给她穿小鞋了，小孩儿被逼得跑去观星台露宿街头，就这样还顽强与整个宫里的人对抗，以为她撑不下去了？没有，她撑过来了，殿下居然认错了！现在可好，也许真是否极泰来，就算是种种巧合之下，她也翻身成了一条锦鲤，真讽刺啊，之前宫里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当她晦气呢！”
同僚们听得认真，有人说：“原来这中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司刊大人你这么说，我还真觉得她是锦鲤了。”
“还真不是寻常宫女能经历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司娱眼睛一亮。
她笑道：“连平常双耳不闻宫中事，一心只想写专栏的司刊大人都对玉翩然感兴趣了，不知她是否值得你写一篇文章呢？”
“叮”地一声，微波炉里的糕点热好了。
司刊取出糕点说：“你说得我有点想法……倒也不必认真写，随便来篇茶余饭后的点心供人闲谈好了，平常看那些稗官野史真是嗤之以鼻，没想到今天我会为个小宫女来戏说一回，啧，人生真奇妙昂！”
说做就做。
司刊大人下班后洋洋洒洒，花了两个小时，凭借道听途说和自己的丰富想象，完成了篇玉翩然在玉氏宫廷的逆袭史，写得草灰蛇线跌宕起伏，直能把人看得心潮澎湃拍案叫绝。
末了，还在结尾写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逆袭之路，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写完，他兀自欣赏一番，发到了宫内的匿名bbs论坛上。
很快，这个帖子几小时内盖了几千层楼，迅速成为hot帖。
宫人们不仅在帖子里热烈讨论，还把这篇文章发到宫里的微信、扣扣群，朋友圈……奇文共赏。
文章绕着玉氏宫廷转了几圈，最终转回到玉翩然的小圈子里。
玉翩然正在看书，忽然被微信疯狂轰炸，她一打开，就看到了那篇写自己的文章。
陈灵：【@玉翩然，玉宫女，快快，快来看看呀！这篇文章写你的，太好了写得太精彩了，我看得都喘不过气来，你都不知道这文章都传疯了！】
庄庄蒜：【@玉翩然，值得一看】
玉翩然微微蹙眉，点了进去。
看到第一行字，她就失却了看完全文的勇气，中间匆匆翻过，一个劲地往下划。
在她郁闷这篇文章到底谁写的怎么写这么长什么时候才能划到头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结尾。
自然也看到“未完待续”字样的结语。
她满头黑线，尴尬到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麻麻地直冲天灵盖。
这**写的都什么东西？！（*为脏话）
Bullshit！全是bullshit！她认认真真做题，为考上女史做准备，平凡的一天即将平凡地结束时，为什么让她看到这种文章，怎么有人偏要搞事情把她往“女侠”的形象上塑造（对不起她知道这是辱女侠了）？
她并没有文章里说得那么厉害好吗？
何况这文里的措辞，故作呻.吟，矫揉造作，大家居然都看完了……
玉翩然头疼地按住头，平静了会，问她们这文章是谁传出来的。
陈灵：【是论坛里一个人发的帖子，现在那帖子已经删了，就更不知道是谁了】
庄庄蒜：【糊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觉得这事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庄庄蒜：【静观其变吧】
玉翩然盯着屏幕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最后，她和两人互道晚安，选择继续做题平复心情。
很多事是她没法控制的。
但做一道题，就掌握了一个知识点是实实在在的。
差不多同时，嘉兰在掖庭的小房间里也看到了这篇文章。
她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去问肖尚宫这篇文章是谁传出来的，得知可能是内务府的司刊所写，不由得攥紧双拳。
司刊大人为玉翩然做了篇这样精妙绝伦的文章？怎么可能？
玉翩然最近的运气真的突然变得挺好了！
难道她真成了锦鲤不成？！
嘉兰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她再次想起玉翩然的话：“假如我真有一朝得势的那天呢？”
玉翩然脸上的笑，语气，让她心慌，惶恐。
“不可能。”
她自言自语。
“可恨！”
她把手机摔到地上。
.
凌晨一点。
时涧墨从宫廷出来后，没让颜新立即走。
她打开窗户，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敷面膜。
颜新：“……”
看着时涧墨闭目养神敷面膜的样子，颜新心想，从前的老时美丽第一，早睡早起，之后她为了玉小姐的事情，夜里两三点天天做实验忙活。
现如今，实验结果没了，实验室炸了，她总该没事了，可以恢复正常作息了吧？
她不，她睡不着了!
果然，谁都抗拒不了熬夜的诱.惑吧！
变成夜猫子的时涧墨美美哒敷着面膜，听颜新问：“大人呐，娘娘身.体还好吗，是不是被太后气到了？”
“不是。”
时涧墨依旧闭着眼睛说：“她生病……好像是被我气到了。”
颜新：“？？？”
时涧墨解释道：“几天前我受伤回家休息，娘娘来看我，我好像说了很多冒犯她的话，提到了囡囡的事，她这个人心思敏感，回去了似乎一直想一直想，今天就觉得精神不佳，卧床休息了，所以我进宫向她道歉，她说没关系。”
“……”
颜新说：“大人，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上次娘娘逼着玉小姐认罪，你为什么就在小公主殿下那里努力，不告诉娘娘玉小姐就是长公主的事情呢，我在想，一旦真相大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修复了……”
“早就不可能修复了。”
时涧墨感受着面膜滋润着肌肤，语气黯然：“她会信么，她那样喜欢周思妤，讨厌糊糊，再说，长相上，糊糊也确实与娘娘和先帝不像，我若是不把证据——也就是鉴定结果摆出来，没有人会相信的。”
说来说去，还是说到最伤心的事情。
颜新垂头丧气，把头埋在方向盘上，长长的马尾也跟着滑落到颈肩，“所以说……辛苦那么久，结果被炸掉了，这事就这么黄了啊？”
闭着双目的时涧墨，嘴角慢慢牵起笑，“也不用这么气馁，不过是炸了栋楼而已。”
颜新：“？？大人好乐观哦！不愧财大气粗，和易夫人说好怎么赔她了吗？”
“娘娘为易夫人修的冷宫，不是双子楼吗。”时涧墨提醒她，“这栋炸了，对面的那栋呢？”
“什么意思？”
颜新怔愣几秒，反应过来，“哦！难怪当时建一座小型医学实验室，我还觉得花费好贵呢！原来……原来如此啊！”
时涧墨当时在建实验室的时候，在对面也建了座相同规格的实验室。
她谨慎小心，不会不做备份，自然，对面实验室还存着玉翩然的血液样本。
只是这次做鉴定，要慎之又慎才行。
时涧墨揭去面膜，轻声说：“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上次皇后来找我以后，我再看她和周思妤之间的相处模式，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
颜新好奇地问：“这又怎么说？”
皇后那天对她说，宁愿囡囡如今在平凡的百姓家里安然长大，口吻听上去好像不要这个女儿也罢，但回去之后，还是因为她的话精神不佳。
皇后之前病得很重，天天拉着她的手要她把囡囡找回来，结果反而是皇后自己找到周思妤，飞快地与她相认，甚至连怀疑都未曾有过。
时涧墨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很吓人的猜想。
她摇头，没回答颜新的问题，“没什么。”
过了会，她想起一件事，手抚上面颊，“我亲过糊糊了。”
颜新：“！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几天了。”
时涧墨细长的胳膊搭在车窗上，她向外看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
“你不早跟我说！”
颜新刚说完就觉得不妥，忙压低声音放低姿态，狗腿地问：“大人~你亲玉小姐是什么感觉啊？”
像是晚风吹进时涧墨的眼底，漾起的波纹勾着她的五官微微上扬，“嗯……就是亲了还想亲吧。”
啊啊啊啊啊啊！
颜新激动地，立即给玉翩然发微信：【玉小姐！原来你们亲过了啊！大人刚刚跟我说起这件事，说亲了你还想亲呢！】
对面很快发了条消息过来：【哦】
哦？
哦是什么鬼啊？
颜新开始疑惑她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不然为什么玉翩然听到这件事反应这么平淡。
玉翩然：【大保镖你想错了，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果然，颜新刚看完玉翩然发的这条消息，就听时涧墨说：“像亲兔子一样，软软的绒毛很长很长，很舒服。”
颜新：“……”好像还真不是那个意思。
玉翩然此时发来一条语音。
颜新看了眼时涧墨，见她还沉醉在“兔子绒毛”的触感里，便偷偷戴上耳机，听玉翩然说话。
玉翩然说：“我思来想去，发觉自己对小黑并没有性吸引力。”
颜新：【那是什么东西？】
玉翩然说：“你不知道这个专业名词，总该知道‘天雷勾地火’吧？两个人碰面，一个眼神，一看见彼此，就想疯狂做些事情，牵手，拥抱，亲吻，直到……你明白吗？”
颜新看着这些字眼老脸一红，打字问：【那怎么能有？】
玉翩然：【不知道，这事是玄学，讲究缘分，讲究契机，我都不想这事了，颜保镖，你也不用记挂这件事啦】
玉翩然：【你们还没睡觉吗？不会在外面闲逛吧，让你家大人早点休息，这么久了，为我的事情操劳，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对方没再发来消息。
颜新悻悻地摘掉耳机。
时涧墨从触感里回神，整个人转回到车里，看她表情不对，问：“在做什么？”
“……没啥。”
“那就回去吧，去看雀大人，这两天我没看到它，没能亲自照顾它，有点不放心。”
时涧墨迫不及待地想从“兔子绒毛”的触感转成“家巧羽毛”的触感。
“……是，大人。”
“没有心”的大人。
颜新心中暗暗吐槽，系好安全带，载着“没有心肝”的人儿回家去了。
“性吸引力……”
玉翩然放下手机，想了想，露出涩涩的笑，把手机搁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