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翩然的话说完。
四周一片寂静。
温知予心中受到猛烈冲击。
她不可置信看着玉翩然, 犹如其他人一样, 很难将“公主”与眼前这个女孩对上号。
不是因为此时此刻她举水管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也不是玉翩然没有公主的气质。
而是在他们心中,如果周思妤不是公主,那真正的那个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现在,真正的公主活生生出现在他们眼前, 并是一个他们已经熟悉的女孩。
温知予想起那天玉翩然在她家里时, 曾对她说:“要不我也当个女王试试?”
她脸上的笑是讽刺的,认真的神情隐藏在背后。
温知予仔细盯着玉翩然看。
她后退几步,别过眼, 去看时涧墨。
时涧墨除了玉翩然,眼里已经看不见其他人。
她望着玉翩然, 像是欣赏一幅画, 露出美梦成真的表情。
囡囡回来了。
从那时小团子模样, 成长为今天公主的模样。
此刻,当玉翩然告诉他们她的真正身份时, 时涧墨忽地觉得自己脑海里,有关“想象”的那个房间打开了, 里面飞快地蹿出五光十色的,大大小小的千纸鹤,每一张千纸鹤上都是关于玉翩然未来的设想。
玉翩然会登上王位, 会头顶世间最华丽的王冠, 含着微笑, 俯视众人,接见国外大臣,必要时以“朕”自称。
时涧墨直直地看着玉翩然,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
她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温知予皱眉,攥紧拳头。
像是想到什么可怖的事情。
她的脸开始发白。
打破这寂静的是周思妤。
周思妤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一个人是真正的长公主,但不知为何,唯独玉翩然,她不可以。
真可笑,明明之前她还对玉翩然有过好感!
她记得半年前,在回宫的午餐会上,玉萃和玉翩然联手,想证明她是假的,当时她很害怕,幸好皇后把这一切压下去,她躲在皇后怀里时,她记得皇后向玉翩然问话,玉翩然那时面带鄙夷地对皇后说,她觉得宫中如她想象一样,让人厌烦,十分丑恶。
那时她就对玉翩然产生好感了,因为她和玉翩然持有同样的想法。
当初这么个反骨的人,现在得知自己要当上公主了,之前说的那些话就都忘记了?
叛徒!
玉翩然和那些假仁假义的货色没什么两样!
玉翩然重新燃起周思妤的斗志,再加上周思妤又见到监察院的人已经赶到现场,走过来开始向首相问话,她心知自己作为共犯,逃不过此劫。
她心底很慌,走投无路之下,想也不想就跪下来,朝太后恸哭道:“太后娘娘救我!我是被首相逼得来这宫里做假公主的,我也不想!可首相说能帮我报二十年皇后杀我父亲的仇,我才会来这里!太后娘娘,我爸爸是二十年前贴身保护皇后的警卫,我可以指证皇后就是当年杀我爸爸的凶手,求您救我!”
太后在听完玉翩然说的话后,就一直处于怔忡的状态。
她听到周思妤这么说,浑身一震,视线慢吞吞地转到周思妤身上。
“你胡说!”玉萃气得推开身边的人要去扇周思妤巴掌,“周思妤,你不准污蔑母后!”
时涧墨拦住她,对周思妤说:“周小姐,你与真正的公主殿下同龄,当年你父亲失踪时你才四岁,请问你怎么指证皇后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我有证据!”
周思妤害怕张牙舞爪的玉萃真会撕烂她的脸,不停地在地上往旁边挪,企图挪到太后身旁,“爸爸当年留下了证据给我!”
“行了。”
冷眼旁观的温知予出声:“二十年前这起悬而未决的案件牵涉了不少人,我也有所了解,据我所知,还有两个星期这件案子就要过追诉期,在此之前的任何发现都不能错过。”
她对皇后说:“娘娘,请与我的父亲一起去趟监察院吧。”
温知予模样冷冰冰的,几近于麻木状态。
她看上去是一副铁了心要把皇后带走的样子,就像在说:“我连我父亲都敢送进去,何况是皇后你呢?”
首相双手已经被迫戴上手铐。
他眼前发黑,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人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有人在狂笑。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易春。
易春笑得前仰后合,后来身.体像是撑不住她隐忍了多年的笑,她坐下来。
玉翩然注意到,易春今天似乎是头一次穿上了鞋子。
是双很旧,但保管很好的鞋子。
“哈哈哈……”
易春几乎笑出眼泪。
“终于……”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终于等到这天了!”
人们紧绷着脸,无人理会她。
她的笑却让人心生悲凉。
皇后没有生气。
反而,在易春笑起来的时候,她也露出了笑容。
似乎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样子。
她平静地说:“我同你们走。”
“娘娘!”
“母后!”
“没事。”皇后安抚泪流满面的玉萃,“没事的。”
太后则让人把周思妤扶起来,对她说:“如果你所言不虚,能证明皇后是杀人凶手,哀家可以原谅你假扮公主的事情。”
太后的表情非常复杂。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喜欢玉翩然,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想利用玉翩然让皇后不顺。
如今周思妤可能会使皇后倒台,玉翩然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孙女。
她暂时不想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孙女。
所以她说:“我也到监察院走一遭。”
玉萃擦眼泪,哭着说:“我也去!”
温知予无所谓地说:“好啊,那大家都一起去吧。”
她特地征询了新公主的意见:“新的长公主殿下,要与我们同去吗?”
玉翩然不去看皇后,不去看太后,也故意忽视了玉萃的目光。
她下定决心走出来,走到大众的视线里,不是为了一家团聚的。
她硬着心肠,平静地说:“我有别的事要做。”
玉萃见她如此,明白过来:玉翩然愿意当公主,也愿意当之后的王,但这和她愿不愿意与皇后相认根本是两回事。
她心里非常伤心,闭上眼睛,无声地抽泣起来。
陪读姑娘按住她的肩膀,垂下眼帘。
“好。”
温知予见她不去,也不多说,“那要一同去监察院的,就一起走吧。”
往外走时,她的余光瞥见时涧墨与玉翩然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