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翩然带玉萃回到家里。
后院,一树一猪和谐共处,与远处的暮云构成奇妙的画卷。
玉萃:“好大一头猪!”
玉小柱扇了扇大耳朵,又哼哼几声。
玉萃:“它这么叫是什么意思?”
玉翩然很想说玉小柱的意思是它知道你嫌弃它了,没关系跪安吧,但她只是揉揉鼻子,“……它说,高贵的公主殿下驾到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玉萃:“油嘴滑舌。”
玉翩然失笑,从厨房端来茶水和点心,“不介意的话,尝尝看?糕点是我妈自己做的,比不上御厨,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玉萃矜持地端起茶水抿了口,“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爸妈出门散步去了。”
“噢。”
玉翩然看她闷不做声地喝茶,往门外瞧了瞧,“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查的呗。”玉萃握着茶杯,轻轻吹气:“我可是公主啊,什么做不到。”
“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对啊,就我一个。”
“……公主殿下。”玉翩然额头浮起冷汗,“你一个人从皇宫里跑出来,没跟任何人说?这样很危险的!”
玉萃盯着茶水,晃荡的水面让树的倒影变得破碎。
“不会有人担心我的。”她说:“每一个人,眼里只有一位公主。她身边环绕着所有人,所有人因她哭,因她笑,她出生时,普天同庆,那一年,电视机销量突破记录,大家在电视上,尽一切可能去寻找有关她的镜头,民间的妈妈们保存着她的婴儿照,她们希望也能生一个像她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
“公主一岁的时候,皇后曾公开宣称,只会育有公主一女,为此,甚至不惜和太后闹翻,为人称颂。”
玉翩然明白了什么。
她静静望着玉萃,看到十六岁少女脸上,露出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寂寥。
“但有一天,公主失踪了。”
玉萃放下茶杯,“皇室很伤心,全国人民都很伤心,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和哀伤中时,那年年末,皇室很简短地发了条通告,宣布皇后第二个女儿出生了。”
“那个女儿……”
玉萃双手按在桌上,不安地轻轻摩挲着,“看上去挺努力的吧?九岁就会三国语言,十三岁在外交宴席上大出风采,十五岁正式在公众前露面,她想看起来更亲民些,就学着像明星那样发微博与民众互动,每隔几天传一篇穿搭心得发到博客上,用尽一切可以用的社交平台来展示自己……”
“但是。”
她的眉心紧紧拧起,手按住太阳穴:“但为什么,宫里的人看她的眼神,谈起她的时候,总是和那位公主绕不开呢?就好像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大家还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一样,每一个人,每一个都这样,他们脸上永远罩着阴影,没有例外。”
“现在公主回来了。”
她抬起头,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玉翩然:“她第一次看见他们那么高兴,阴霾不见了,阳光洒在他们脸上,他们欢笑,唱歌,年轻的小宫女甚至会在角落里翩翩起舞……”
“公主殿下……”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玉萃坐回去,浑身的劲儿一下子卸下来,喃喃着:“原来,她才是阴霾。”
玉翩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萃戳她的肩膀,“给她一个理由吧,让她不要去恨那位公主,可以么?”
见她不答,她干脆整个人趴在了石桌上,“我今天打她了,扇了她耳光,抓了她头发,还在她脸上留了印子……可我一点也不开心。”
“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形象地打人,和亲姐姐滚在地上,把她打得又哭又叫。”玉萃斜斜地瞥了眼已经完全暗下的天空,视线里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见,“我是不是很丢人啊?”
玉翩然低头喝了口茶。
静默片刻,她指了指在地上睡觉的玉小柱:“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玉萃:“一头大肥猪,还用问?”
“不。”玉翩然一本正经:“它是劳斯莱斯·幻影·玉,是我的座驾。”
玉萃扬起眉毛,“什么意思?”
玉翩然把她那天骑着猪跑出去的事跟她说了。
“记者把我骑猪的照片拍下来,发到了媒体上,哪一天如果我红了,记者和黑粉会不厌其烦地把这张照片一遍遍地放出来,取笑我,甚至羞辱我,和公主殿下相比,我是不是更丢人?”
玉萃:“这个……”
“可我不觉得丢人啊。”玉翩然说:“我知道那张照片是怎么拍下来的,我是为了守卫我的家,为了不让我的父母被欺负,为了这头小香猪,我骑上它,就好像它就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一样,我做的事出自本心,管别人怎么看我?更何况,坐在车上,和坐在猪身上,又到底有多大区别呢?”
玉萃慢慢坐起来。
“其实区别还是挺大的……”她偷瞄了下玉翩然,“你没坐过?”
玉翩然摊手,对她一笑:“没坐过什么好车,家贫,骑个小电瓶车都觉得风光。”
玉萃跟着笑了。
“对不起。”她开口:“上次的事,是我做错了。”
玉翩然想起苗金身体不好,很难有孕,年轻时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没有结果。
民间有种传言,难孕的家庭如果□□,几年后就会有孕,姥姥把她从乡下带来的时候,苗金和玉大柱看到她很高兴,也存了这种期望,有时会在她面前透露之后她会有弟弟妹妹的话。
后来,就不提了。
他们一心一意地抚养她长大。
如果苗金后来能生下妹妹,大概会像玉萃这么大吧?
视线移到玉萃身上,玉翩然眼里多了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