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的时候,出差的日期总算是定了下来,叶澄打开日历算了算时间,忙完这个案子刚好是春节假期,可以修个假回家看看。
他在待办事项里写下请假时想起了那封婚礼的邀请函,突然就停下了打字的手,对着屏幕上的出差通知发呆。
“ Cheng ? Are you OK ?”
一个团队的法国小哥Lucas来给他送文件,看他这幅对着出差通知生无可恋的魔怔样子,以为他工作压力太大,放下文件之后,还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友好地提醒他晚上估计要加班。
“搞不懂为什么现在的客户怎么友善,给你钱赚就算了,还非得请你吃饭。”
Lucas拧巴着脸冲他扯出一个不是笑的笑脸,蹬着地板推着转椅回到自己的座位。
叶澄回神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退掉了回国的机票。
反正有机车的客户请我吃饭,喜宴估计没有肚子搁得下。
晚餐,不对是工作晚餐会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新开业的画廊里,隐秘的法国餐厅。
Lucas:万恶的资本主义,这种荒淫的生活充满了该死的艺术气息和铜臭味。
叶澄:em……兄弟,别忘了你来自历史悠久的充满该死艺术气息的资本主义国家,这句话应该由我们社会主义的好公民来说。
Lucas:……
听说甲方的老板从西班牙赶过来,恰好遇上了下班的堵车高峰,他们在餐厅等得饥肠辘辘之余,叶澄在第三次上厕所回来路上,注意起这家画廊里已经展出的画作和艺术品。
叶澄不算是那种对艺术毫无所知的人,读大学时也常常和朋友一起去看画展,也流进北大红楼去听各种离经叛道的艺术家的故事,他有一阵子着迷于那些特立独行的人物,不一定关注艺术,而是以热爱生命的方式完成自己,能够诚实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对他来说都算是奢求。他有许多讲不出的话,表达不了的声音,在看这些艺术家们的作品时,常常有种同理心,像是能读懂这些人充满孤独感的、诗意的暗示。
比如他现在站在一副画前,站了超过十分钟。
那是一副油画,画中光影昏暗,两个青年穿着中世纪的燕尾服,穿过森林,像要到达有光一侧的某处,森林之外,是浓墨重彩,用刮板上色的整片星空。
明明是一片光明的故事,不知为何,心里层层叠叠,竟然只觉得有倒不完的孤独感。
像是走在这条长得永不到头的林中路。
“先生对这幅画很赶兴趣吗?”
叶澄在迷瞪中回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东方面孔,穿着得体的西服和风衣,带着文质彬彬的眼镜,看到他回头时或许也是惊讶他的黄皮肤,抬了抬略带讶异的眉头,但很快恢复正常,绅士地伸出右手在空中大圈,冲他挑眉:
“先生是……中国人?”
叶澄略略张了张嘴,本来想好的法语堵在喉咙。
中国人还真是到处都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