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谟呢?”周睿往屋里张望。
“柯哥哥吗?”江婉云言语甜腻,“在我屋里呢。”
“你……”
“江姑娘。”
周睿只觉头冒绿光,胸臆气闷,刚喊出口便见柯准施施然踱步而出。
“江姑娘只是与我密谈片刻。”柯准向周睿解释道。
“前辈!”周嘉明见柯准出来,忙推开周睿冲到柯准面前,“几日后我也要同你们一起去红竹山庄!”
“不行。”不出所料柯准又拒绝了他。
“为什么啊!?凭什么就我不能去!”
“没有为什么。”
周睿也问道:“为什么不让他去?他武功也不算弱。”
周嘉明听了,难得暗暗感激了下他。
柯准不赞同:“他还小。”
“小?”江婉云笑了,“他堂堂七尺男儿凛凛一躯,小?哪里小?”说着眼神往周嘉明身下飘。
周嘉明被调戏得羞赧难当,双手挡在裆前隔档江婉云的视线,说话也冲起来:“前辈!我六岁习武,束发时渐臻佳境,其中艰难困苦却日夜不敢懈怠,就为了能一展宏图,快意恩仇!”
周嘉明正是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年纪,满怀抱负,充斥着斩碎一切丑恶不公的勇气和信心,他的眼里闪烁着那似曾相识的纯粹的侠义光辉。
匡扶正义,惩奸除恶……多少江湖英杰怀着一腔热血,为了这八个字,抛头颅洒热血,却泯灭在一波波诡谲翻涌的的风云浪潮中,却仍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赵正飞和风林军皆不是等闲之辈。”
“前辈!”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这小子有抱负有情义,你这般庇护他,过犹不及。”见柯准神色略有松动,周睿帮衬道,“到时我在他身边护着他。”
小周简直对大周感激涕零了。
柯准思忖片刻道:“你随我来府内武场,我要试试你武功。”
“好的前辈!”小周旗开得胜,欢呼雀跃。
周睿无奈,本来仆仆赶回就为了能多些时间和柯准温存,没想到这一回来媳妇就被人拐走了。
唉。
“这家伙我怎么觉得……”江婉云望着二人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有些像济竹君呢?”
什么!?济竹君?周嘉明像济竹君?
周睿被江婉云这轻飘淡写的一句定僵在原地。收下他编的蝈蝈,同意他结伴而行,又心疼舍不得他受伤,偶尔看他时眼中的一抹柔光……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
不行,怎么能让他们俩独处?
练武场。
白衣男子背手凛然伫立,灼灼其华,身旁皮甲少年谦逊恭敬。
“你惯用的武器是什么?”
“剑。”
“从兵械架中取柄剑出来。”
“我们外乡人不是有禁兵令吗?被逮到咋办?”
“……取柄木剑。”
“好嘞。”
周嘉明有心在柯准面前炫技,起身掠过兵械架捞出木剑,飞身翻入花丛,一刺,二撩,三挑,平抹后回身后劈,带着色彩斑斓的片片花瓣绕剑回旋飘曳。而后剑招骤变,陡然上提花瓣升空,少年纵身疾跃剑指花心,数百落红飘飘洒洒随持剑少年蔚然落地。
咯嚓——周睿在远处窥视,墙角都被他捏出道道裂纹。
这骚孔雀!赤果果地在勾引自己媳妇!
周嘉明潇洒收剑,下颌轻抬,很是嘚瑟。
身前人不置一词,周嘉明惴惴然,表情都要撑不下去了,好在柯准还是开了金口:“你想去红竹山庄玩花吗?”
“呃,没。”周嘉明立即垂首,拂了拂肩膀上的花瓣,哭丧着脸后悔不已。
“看到那座假山了没?”
周嘉明抬头顺势看去,那假山约有一人高,两人方可合抱,立于池中,距自己二十步之遥。
“看到了!”
“若尽你全力,能劈断它吗?”
“应该能。”
“使三成功力往上劈,看能劈多深。”
“沈公子不会怪罪吧。”周嘉明有些犹豫。
“劈。”
闻言,周嘉明也不再扭捏,使出三成功力,胛背绷紧,臂膀运力,剑气直直劈上假山。
轰——噼啪噼啪。
只见在浡然剑气下,假山顶部被劈出双拳宽深约一寸的剑痕,缁尘纷纷,碎石零星坠落入池。
“如何?”
周嘉明满怀期待,却见柯准眉头微蹙。
“再来,收聚剑气,让你劈开不是轰开。”
周嘉明深吸一口气,调整气息,又劈了一剑,这次只有一拳宽却深入两寸。
“什么时候你能将其劈成缝我就同意你上红竹山庄。”
柯准说完离开,小周挽留不得,只得苦哈哈地劈石头。用剑气劈石头,还只能劈出一条缝,可能吗?哎,柯前辈不会是故意为难自己吧?算了,到时候前辈不让去,就偷偷跟着去。
柯准刚出院门,腰部便被一只手臂一把捞去,柯准提手就是一掌拍上,反应过来是周睿,忙软身卸力。
“他像济竹君吗?”
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柯准一怔,还认真想了下,回道:“确实挺像。”
周睿都要被他气笑了,偏偏这人还一本正经,坦坦荡荡。不过这俩人确实清清白白,看样子他也不像对那只骚孔雀有意思,自己又何须拘泥于此,倒显得像心胸狭隘的妒夫了。
明儿是沐日,今夜市里必然热闹。
“走,折腾了好些日子,官人带你去放松放松~”
“仓州城如今戒备森严,去哪放松?”男人狎昵地自称令柯准心头一紧。
“甭管是兵荒马乱还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一处地方总是能令人疲劳顿消的。”
红烛金锁琉璃盏,轻歌曼舞美人扇。烟花柳巷,灯火通明,鼓乐齐鸣,马咽车阗,支摘窗外探花颜,红绡帐内娇声藏。
二人正处在仓州城的风月花街。
他也不舍得把柯准往那些喧闹俗媚的风月场上带,对天发誓,他单纯地只是想过来放松放松,顺便喝喝花酒,再看看那样清高避尘的人见到这场景会现出什么表情。
羞愤、呷醋、恼怒?
他甚至已经做好身边人面露不悦就打道回府的准备。
然而事与愿违,柯准只是开始时惊讶了下,随后便一脸淡然,仿佛周遭的红妆脂粉不过是红粉骷髅。
这人怕是娇躯缠身都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吧。
也不对,那夜在自己身下不是荡漾得很嘛~嘿嘿。
“两位相公进来坐坐?”
“好俊秀的小哥啊~”
二人在街中信步逛着,周睿生得俊,柯准气质佳,不时便有香囊、绣绢朝二人扔来,周睿望去,便见一水绿芙蓉裳的艳妓款款深情向自己暗送秋波。
身边人突然像自己肩头挤来,周睿回头,只见一雪肤藕臂正欲搭上柯准。
这还了得!自己的宝贝别人摸不得!周睿忙出手搂紧柯准,快走着逃离。
失策啊失策,赶紧回府!
“风流客,凤归来……”
妙曼歌声从一高台水榭徐徐吟来,伴着濯濯筝鸣,倒在这伧俗艳媚之中挤入一分纯臻清雅,独树一帜。
柯准陡然止步拉住周睿
“其妓歌技琴艺俱佳,我们进去看看吧。”
周睿:……?
此高台下四方玄兽墩柱撑于水面,无窗无门,红帐云浪。地面尽草席铺就,置凭几供宾客隐几而坐,主位左右设屏,背后设扆,跪坐一绀青色交领长衫百褶裙的娇嫩少女。玉环金钿,素手皓腕,左压右拨中冽洌筝音绕梁不绝。
字字清脆,声声宛转,若空山涧谷,又似矫鹿轻盈,换律转调得心应手,变幻莫测。
曲毕,满座宾客皆是拍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