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被盗的有庄主少庄主的居所、书房还有庄内宝库。这凶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里里外外被洗劫一空,宝库不必说,就连书房里的经书杂闻都不放过。真是令人叹服,这凶手是如何不带声响地挪空五间大屋?至于为什么没有害寝居里的陈方氏,大家明面上不说,私下却流言四起,腌臜不堪。
有人说苍鬼见陈方氏玉体横陈,娇艳欲滴,色心大起,不忍下手便放过了她,一夜颠鸾倒凤好不快活;还有人说陈方氏与那苍鬼原是一对苦命鸳鸯,不料被那陈丰年横刀夺爱,于是二人通奸,里应外合,弄死了陈家父子,想将红竹山庄据为己有,就连二公子陈文励都是陈方氏与那苍鬼的私生孽子。
过去听闻此类八卦,周睿还觉得有趣,现在想来,若依流言所传,那夜是柯准,见色起意的怕是那娇艳欲滴的陈方氏了。
三人在居所、书房、宝库一无所获,和成丰县、聚珍阁一样,能没的都没了,宝库是用从陈庄主尸体上得的钥匙开得,那把倾注陈庄主毕生精力呕心沥血铸成的红竹剑不翼而飞。
复请了陈夫人。
“抱歉又叨扰夫人。”周睿拱手恭谦道:“我等在离庄前还有几点疑惑想请教夫人。”
陈方氏:“周少侠客气了。”
“请问夫人,陈庄主与少庄主在后山议事总选的那处吗?”
“我们家里人在后山竹林私下谈心议事都喜欢边走边聊。”
周睿:“夫人,那夜你就未曾听到一丝响动?”
“唉,是啊,那夜大公子找老爷出去谈事,妾身白日里置办家宴事宜,戌时过半便有些倦了,老爷平日里铸剑或些杂事,也经常在外边睡,妾身就没等他,自个儿睡了。一觉醒来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屋中被盗,便遣人去寻老爷,之后……唉……”
“庄主少庄主那阵子可表现什么异常?”
“那时与我家交好的聚珍楼出了事,又临近妾身诞辰,大公子归庄,老爷惴惴不安,命人日夜巡庄,没想到还是……”
陈方氏说着喉头哽咽,掩袖泣涕,梨花带雨,凄凄切切。
“夫人节哀。”周睿缓声道,“陈庄主宅心仁厚少庄主赤子丹心,二人定功德圆满,化生天道。”
陈方氏稍缓。
周睿:“夫人,你可认识全真的道长?”
若是周睿问起旁人,陈方氏会以为他在折辱自己,庄里庄外流言四起,她也有所耳闻,自己歌伎出身,别人论起自己不免狎昵腌臜。只是,全真?那些断情绝爱的出家的道士?
“全真?”陈方氏一脸茫然,不似作伪,“一般外头事都由亡夫打理,妾身从不抛投露面,并不认识全真教的道长们。”
“是这样的,天下利刃出红竹,如今贵庄庄主去了,诸事由夫人代理。我身边这位是全真的柯道长,他随我前来其实是想问夫人,全真订下的剑还能否如期交付。”
柯道长:“……”
小周惊奇地看着柯准。
陈张氏看着清冷绝尘的柯准,心道怪不得初见时觉得此人气度不凡。
陈方氏站起欠身道:“敝庄如今不接新单,但诚信为本,答应贵教的自然不敢怠慢。只是,遭此变故,怕是要逾期了,还请柯道长见谅。”
柯准起身回礼:“夫人言重了,此事不急,夫人如今操劳,身体要紧。”
陈方氏听柯准声音清越,举止端庄风流,白衣飘飘倒真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叹到这样一龙章凤姿的人物,怎么就出家当了道士,令人扼腕叹息。
二人坐下。
周睿:“庄主和少庄主可在江湖上惹了什么仇家?听说父子二位都是在出事不久前才回的庄。”
“周少侠这是何意?凶手不是苍鬼吗?大公子的事情我不大清楚,至于老爷……”陈方氏美目流转,“他不曾出庄呢,老爷一门心思都扑在铸剑上了,哪有兴致出门啊,怕是在闭关研究铸造术,旁人看不见他,便觉得他出门了。”
“哎?”周睿疑惑,“不是听说陈庄主出事前两天去了聚珍楼吗?”
“这个,老爷与沈老爷子交好,离得又近,他们男人之间走动走动也是正常的。”
“可是聚珍楼与贵庄接连罹难,夫人可知道些关联?”
“这……这我就不知了,外边的事都是老爷处理,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呢。”陈方氏峨眉紧锁,面露哀容,“还望苍鬼那魔头早日抓到,我倒要问问他为何要杀我丈夫和继子!”
陈方氏提到苍鬼,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柔弱的面容竟有些狰狞,看来说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也不做假。
柯准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蝈蝈,道:“夫人可认识与济竹君相好的钟姑娘?”
周睿扭头看他。
陈方氏想到那个钟姑娘,一脸不屑厌恶,道:“那小蹄子虽生得好相貌,却是个放浪无情的,这不,大公子去世后她连影儿都没。说什么江湖儿女至情至性,叫人贻笑大方。”
柯准:“夫人可知钟姑娘出自何门何派?”
陈方氏:“老爷生前问过大公子,大公子说他与这姑娘只是红尘知己,不存儿女私情,所以只说了名字,其他未曾吐露。呵,带这蹄子回庄过夜,还成双成对,清清白白?大公子真是瞎了眼。”
柯准闻言不悦,愈发冰冷了。
周睿起身作揖:“多谢陈夫人解惑,我们定全力缉拿苍鬼告慰庄主少庄主在天之灵,天色已晚,我等也该辞行了。”
夕阳西下,鸣凤池熊熊火光久燃不熄,衬着残阳愈发腥红,将山庄周的翠竹抹上浓厚腥稠的血色。
“前辈您真的是道士么?”下山的路上,小周好奇问道。
“不是。”
“前辈你们下一步去哪?”
柯准定身,正色道:“你明日回你的清河宗去,我不需要你来添乱。”
“前辈!”小周急了,“我不会添乱的,而且我武功也不差,肯定能帮上忙!”
“你连周睿都打不过。”
“那是我一时大意轻了敌!不然我再和他打一场给您看。”小周说着就要去找周睿。
周睿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不想理这俩人。
“回来。”
“前辈!您不让我报救命之恩,我会寝食难安的!”
“这事远比你想得复杂,你待在我身边只是个累赘,真要遇到危险我还要保护你。”
“我的武功完全能自保,而且还会烧饭、洗衣、做些小工具!”
眼前年轻的面容急切中带着满满的期待,柯准看得有些恍惚,似乎与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些重合。
“我的武功完全能自保,还能吹笛子给您听,扎蝈蝈给您玩!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柯准愣神,嘴里不由吐出:“啊……好……”
周睿回头,一脸惊诧。
“耶!”小周兴奋地挥了两记空拳,脚踏得落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