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些什么吗？”
“在我书包里放死蟑螂，在我的饭菜里放死老鼠，把我关在厕所倒凉水倒垃圾，逼我吃生肉，逼我去垃圾堆里面捡被他们丢到那里的生活费……”
“他们那么过分，他们都该死！”
方玫越说越激动，身体往外滑了一点。
她似乎是认了，满脸泪痕：“可为什么最后想死的是我？”
“我从来没有伤害他们，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事情。他们凭什么欺负我？”
“说我是杂种，说我是个婊.子，说我浑身都脏，就在今天晚上，他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几近窒息，浑身抖得厉害。
“难道，难道就因为我家穷，我家没有钱，我没有爸爸……我就，我就活该被造谣侮辱吗？”
她眼里的绝望和疯狂混合在一起，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顺不上来。
陈舟真的不知道如何挽救，他是第一次直面这种事情，也一次被如此提问。
“方玫……冷静一点，听我说……”
“这世界上总还有你所期待的，你还没实现你的愿望，还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不要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陈舟忍着灼烧感，已经快要靠近窗户了：“你真的就这样认输了吗？”
“你真的，要因为那群人渣毁了你的人生，而就放弃了它了吗？”
方玫松开了双手，转头去拥抱呼啸的风，去拥抱完满的红月，她残忍的告诉自己真相：“我想要的，我渴求的，都被他们毁了。我只是想认真的有尊严的活下去，这要求过分吗？”
陈舟立刻接话：“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所以你下来好不好，你好好的活着好不好……”
“可是太痛苦了……”方玫喃喃道，“我活着太痛苦了。”
“要是能拿我的命，去换那些人内心一辈子的不得安宁，我太愿意了。”
“世界上有鬼的吧。”
“那么我一定要成为厉鬼，每日每夜，无休无止，缠着他们，让他们感受到我……”
“我也要让他们绝望，害怕，恐惧。就和我一样。”
“至死方休！”
陈舟皱眉，感觉不妙，立刻迈开步伐，冲过去想拉住她。
可就晚了那么一秒，或许是零点零一秒，又或者更短。
陈舟感受到滚烫的热气围绕自己，双手撑在窗边，亲眼看见方玫坠落下去。
教学楼的高度，是六层楼的高度，是十八米的高度，是生到死的高度。
方玫就和一只没有生气蝴蝶，翩跹坠落，穿着白色的校服，又如同在黑夜里划过一道凄厉的闪电。
仅一瞬，落地的响声就传上来。
方玫头坠地，头颅迸裂，鲜血四溅蔓延。她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匍匐在地上，手脚所摆放的位置完全不符合人体学。
粉身碎骨，大概就是如此。
陈舟喘着大气，眼睛紧紧盯着下面，心里一片刺痛。
他就亲眼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坠落到了地狱。
“咯、咯——”
他听到了清脆的声音。
就如同错位的骨头被正回去的响声，从楼下传来，格外清晰。
陈舟瞪大了眼，视线竟然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轻易的就看清楼底的诡异情景。
方玫的手指动了动，接着胳膊动了动，慢慢的，好像全身的关节都活络起来，僵直的身体慢慢恢复。只是她的肢体还是扭曲的，全部都错了位。
她从地上慢慢爬动，四肢着地，向后翻的手掌似乎也成为她的脚。
方玫的头发沾染了她温热的血，头颅崩裂，还热腾腾的冒着气，她扭动了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
抬头，对上陈舟惊悚的眼神。
她似乎是笑了，苍白的嘴已经混着血成了红色。眼睛全然震裂，有些往外凸，其中还有地上的沙砾陷在里面。
方玫就似一个蜘蛛，只不过她是四脚蜘蛛，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躯体一点点靠近教学楼。
她没有走进去，反而是沿着教学楼的墙一路向上。
陈舟瞳孔放大，眼里全是方玫凄惨的模样，呆愣着看着她从楼底迅速爬上来。
她的速度很快，越来越快。
就在她的脸快要对上陈舟的脸时，陈舟强忍着恐惧，往后一倒，千钧一发之际，错开了方玫的血盆大口。
陈舟捂住小心脏，吓得快哭了。
刚刚她是不是想咬我！
是不是！
方玫卡在窗户上，露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校服已经被血染红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一个纵跃，朝陈舟扑过来。
陈舟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后退，眼见着方玫落到自己身前，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此刻看方玫看的更加清楚了。
她结成一团的黑发在红色的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光，眼眶被眼白占据，全是血丝和溶液。
鼻子由于高空坠落被压扁了，骨头全部粉碎，鼻血和头顶流下来的血一起混合，流到嘴角，滴在地上。
她盯着陈舟，如同一个四足禽类一样落到陈舟面前，往外拧的手掌缓缓抬起，想去抓过他。
此时，后面传来声音。
“咯哒——”
教室门被打开了。
陈舟转头一看，看见站在教室门口气喘吁吁的屈越。
他似乎很累，头发被汗水濡湿，校服也沁出了汗，胸口一起一伏微微喘着气。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屈越的声音有些不稳，却带着凉意抚去了陈舟浑身的滚烫。
陈舟湿透了眼，呜了一声，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跳进屈越的怀里。
屈越不知所措，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伸出手扶住陈舟的腰。
陈舟紧紧搂住屈越的脖子，双腿圈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下巴旁，很是委屈。
“呜，太可怕了……她想咬我……但是她咬不到，因为她牙齿没了，牙都摔碎了还要咬我……”
屈越不明白他胡言乱语些什么，只是觉得怀里的人收到了很大的惊吓，浑身抖的不像话。
可此刻，他想起很久前，也有一个人将自己抱了个满怀，说自己害怕。
两人胸膛紧紧相贴，屈越发现，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许久未曾跳动的这么快了。
怀里的人慢慢和记忆中的那个高大的男人重合，他的心脏软的不可思议。
他慢慢收紧手臂，把陈舟搂得更紧。
声音低沉喑哑，安抚道：“不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