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躲过了攻击,实则谢蕴最后一掌在他胸口处一闪,又迅速消失,连他自己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便突然感觉到胸口一痛。
方一回撇嘴苦笑,“看来我今天要命绝于此了。”
“银雪剑传人今日死于老朽之手,也不算辱没名头,老朽会给你燃上一只烛台的,怪就怪你背后的木匣吧。”
与开始的毫不在意不同,这句话谢蕴是带着感慨说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谁不怕死呢,但当必死无疑的时候,方一回也是阚然赴死的那一个。
“多说无益。”
语毕,方一回闭上双目,意料之中的掌风却迟迟未来。
迟疑地睁开眼睛,只见谢蕴喉间有一枚黑色棋子,右手高举,眼神带着不敢置信,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竟是死于出掌一瞬,环顾四周,不知何时风雪中停了一顶白色轿子,一顶绝不该出现在风雪飘摇的塞北边关的四面白纱到处透风的轿子,白纱上用金线绣着一种花,似牡丹又比牡丹多了一丝妖娆,随风而动,如身临云海,整个轿身似是白玉所做,轿中放置一榻,榻上放着镂金雕花玉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罗衾,轿顶顶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映着雪地,熠熠生辉,似云海中的明月冉冉而升,更奇异的是,抬轿子的是四个身姿窈窕千娇百媚的白衣美人,隐隐可见轿中人躺在榻上,面前放了一个棋盘,左手托腮,右手执棋。
方一回不由心中一紧,能在无声无息中出现而不被发觉,可见这四个抬轿美人武功已非一般,更不要说那能以一枚棋子毙谢蕴于瞬息之间的人了。
“方一回,这名字,你该不会有个弟弟叫方二回吧。”一道慵懒的绵软男声自轿中传来,听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说着不着调的话。
方一回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以为的高手听声音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脑子看起来还不好使,拔剑回鞘,骑马欲走。
“方一回,力战雪夜十二楼杀手,和杀手榜人字榜第一摒烛人后,你以为你还有力气活着走出这边关?”
“有酒嘛?”
一只白色物件从轿中飞出,方一回伸手接住此物,却是一只白玉酒壶,仰头一灌,清亮的酒液顺着壶嘴滑出一道豪迈的弧线流入口中,大吼一声,“今朝有酒今朝醉,怕死岂是银雪方一回!”
“跟我走,可以保你不死。”一个白色狐裘身影自轿中缓步而出,腰间挂着红布烟袋的少年,眉目如画,好似画中仙人,这么一个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公子,时而仰望苍穹,时而沉吟低首,像是欣赏雪景般,揣着手信步走到方一回面前。
近看这个公子,丝缎一般的墨发高高束起,用一支木簪挽住,凌乱地垂下几缕发丝,身姿清瘦,如芝兰玉树,风光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好大的口气,放眼江湖,怕是没几个人敢说保我不死。”方一回略压眼帘,安抚下玉狮子,摸了摸鬓毛。
公子看了眼方一回的右手,手掌上虎口带茧,手指很长,骨节分明,不留指甲,保养得很好,只因这是拿剑的手,一个剑客的手,未理会方一回的敌意,犹自微笑,然后转身上轿,四个美人抬起轿子朝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认定方一回会跟着走。
方一回先是皱眉,后又摇头,骑马跟上轿子,既疲惫又受了伤,还差点死掉,总归不能更差了。
风雪依旧我行我素,呼啸着慢慢把马蹄和脚印掩埋,尸体也被渐渐吞噬,天地又恢复了一片苍茫,没人知道有谁来过这里,又有谁永远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