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只是笑着看着他。
“她不会给任何人解药的。”
姬云撩起衣摆坐在泛着湿气的土地上,他能感到蛇毒在缓慢渗透他的身体,只能尽量减少身体活动,看着面前的大祭司和她身后的白蛇,和竹楼里蜡染画中的女子重合,她就像这片终年不见天日的林子,腐朽糜烂。
“根本没有什么仰阿莎,或者说仰阿莎都只是你而已。”叹了口气,姬云转向王老板,尽量语气平缓地说道:“还记得你说过,面若桃花抵不过心如蛇蝎,为了这么个女人,就要牺牲陪你出生入死远赴苗疆的商队十四人的无辜性命吗?”
“你是个漂亮的男人,可惜你来晚了,我心里有了别人,否则你也会心甘情愿为我去死的。”
“你心中那个男人并不是王老板吧。”姬云不为所动地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没有说话,轻启朱唇发出嘶嘶声,白蛇缓慢蠕动着身体,一圈圈的蛇身盘旋着自水潭深处冒出覆满整个池潭,直至一个稍细的尾巴探入瀑布,原来里面还有个隐蔽的山洞,迟缓地尾巴小心的卷带出灏灵轻轻地放到地面上。他此刻闭着眼睛仿若熟睡,瀑布飞溅出来的水珠顺着皮肤,从带着魅惑弧度的眼角滑下,就像泪水。
阿妮惊呼想要冲上去却被阿戎紧紧搂住。
蹲下身体,抚摸着灏灵的脸,大祭司痴痴地说道:“你们男人啊,最不懂女人了,女人是不会杀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的,她若是心爱那男人,便是为他死了,心里也是满足的。”
“王老板以为你很爱他。”
“那是以前了,我曾经那么爱他,可他呢?我那时刚刚十五岁,在一群满身臭汗的男人中看到他,他那么威武,送我中原最美的绫罗绸缎,金簪珠宝,告诉我皇城的繁华奢靡,我的眼里心里便都是他,可他呢?任我追到沼泽哭着求他,他依然扔下了我。自那时候我便懂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拼尽一切成为神女,再成为大祭司,以美貌为代价修炼蛊术,直到遇到灏灵。”沉浸在回忆中,大祭司脸上带着痴迷地笑,“是山神赐给我的他,当时山神就在他身边,他昏迷在沼泽中,那么美的面庞,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都美,我把他捡了回去,悉心照料他。只有那么一天我不在,在他醒来的那天他看到是那个贝戋人的脸。那是我准备用蛊术恢复自己美貌的蛊,后来我想那也是我的脸,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可以用她试探他。他果然是不同的,失去记忆的他就像白纸,即使后来他同样遇到了王泽的蛊惑,也没有生出一点离开这里的念头,默默陪伴着妻女,哪怕这个贝戋人后来求他和妞妞离开这里,他也只是把妞妞送走。”
“呸,你这个疯婆子,那是灏灵对阿姐的爱,根本不是对你。”阿妮恶狠狠地说。
“不,那是我的爱情,我的!”大祭司狰狞着吼道。
眼中迸射出毒针似的光芒,大祭司看着众人,恶毒地笑起来轻拍白蛇巨大的身体,“我会带着白蛇一起出现,苗民只会认为山神显灵,用着你们中原的武器,我会成为苗疆的女王,灏灵便是我的夫君,到那几辈子都不敢想的皇城看看!”
她的话到此为止,美丽的面庞上泛起死气,她的背后是脸色青黑的王泽,毒液已经深入骨髓,他快死了,鞭子上萤绿的尖刺穿透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的脖子。
“你从来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又回来……”这是王泽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睁着眼睛死在大祭司身旁。
“救我……”大祭司扭曲地趴在地上,看着山神,可惜她的山神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吐着信子。
“你说男人不懂女人的心,可惜,你也不懂男人的心,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快要死的人怎么有力气暴起杀死你。”姬云吐出一口气说道。
大祭司滑动着手指在泥土上留下血痕死在爬向灏灵的地上,她的面色平静,也许曾经的她也有过蜡染画里女子温柔似水的眼睛。
看向早已东倒西歪的其他人,姬云惨淡的笑了笑,大概他们也要死了。
这时一阵衣料和蛇鳞摩擦的声音响起,灏灵悠悠转醒,奇异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女人,一个年轻美貌,一个年老丑陋,偏偏认出了谁是他的妻子,抱起她默默流泪,细微的地上枯瘦的手指颤了一下。
“她还没死,但你再不救人,我们就真的死了。”几不可闻的姬云躺在地上喃喃道,然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