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缭绕，我只能看见依稀有个人影胳膊撑着脸，靠着石头坐在岸边，一边的肩膀上似乎停着一只鸟，然而最让我震惊的是，那个人影上半身看上去像是个人，可浸在潭水里同样缭绕迷雾的下半身，却是一条极长的黑色蛇尾。

我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冷静下来，并没有感觉到有生气存在。想起秦思故的话，山间幻雾浓郁，此物八成也是迷雾所化。

我把衣物从藏物囊里拿出来，放在一边，脱了外衣，只剩下亵裤，直接进了潭水。

嘶——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水怎么这么冷？难不成此山上还有洗髓培元的寒潭？

我承认我运气太好，便接受事实，运气抵御寒冷，捧起寒潭水洗脸。

很快，我脸上的伪装就被洗掉了。我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熟悉的脸，叹了口气。长成这样有什么用，坏事罢了。

我瘫倒在寒潭里，仰起头长舒一口气。

水面突然不再平静，我吓了一跳，只见对面那个幻象浸在水里的尾巴剧烈摆动，迷雾中的人影猛地直起身子，我突然感觉到两道深沉锐利的目光刺穿迷雾直直的定在我的身上。迷雾顿散，一只黑鹰猛地向我扑来，警告性地飞扑过后，飞回另外一边。

我出神了，被一只鹰一扑，又没有准备，连我都被吓了一跳。我还没从被那只诡异的黑鹰惊吓的失神中回过神来，这个半身是人，半身是尾的家伙便黑光一闪，上了岸，变成了一个正常的男子。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身形极为高挑的玄衣男子。他身上的那身玄色衣衫制式古朴，金色腰带，金色花纹，却显露出至高无上的压迫与霸气，可以看出衣服下那强健的体魄。男子极长至膝乌发披散，一部分头发用一根锦带扎了起来，双耳各缀着黑色耳饰。当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我却是微微一愣。

那张脸并不丑陋，相反极为俊美，颇有雌雄同体的美感。两道墨黑剑眉间，有一道诡异的黑色龙纹，苍白的肌肤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剔透无比，长睫卷翘，那双绝美的带着卧蚕的桃花眼原本应该极为勾人柔和，男子肌肤白皙细腻如玉，鬓若刀裁，眉目如画，这些本该构成一张温柔而又雌雄莫辩的绝美容颜，但此人身上却透露出凌厉和极度疏离绝望之感。而最令我心神一震的，便是这张脸上有一道贯穿大半张脸的十字疤痕，一边沿着眉捎，划过眼尾，经过脸颊，直到下颚，一边横贯上半张脸，一看便知受伤时会疼到何种地步。

“你，你是何人！”没想到我没有看错，那不是幻象，是个真正的活物。我居然当着他的面脱得只剩一条亵裤就下水泡澡，虽然都是男人，但着实有些尴尬。我便只好往水里缩了缩，梗着脖子大声道。

男子沉默地站在寒潭边，反背着手，一双漆黑幽深的绝美眼瞳死死凝视着我，锋利得似乎要将我刺穿。

“那个，这位兄台。”我被他盯得全身发麻，便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泡脚，咳咳，泡尾巴的，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是山中迷雾所化的幻象——”

“你是此山派新入门的弟子？夜色渐深，为何不好好在里面待着，反而在满月之日出来？”

男子突然开口了，极为低沉的磁性声音极为悦耳，本来应该极具威压，可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里满是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欣喜。

我一愣，出神地看着那个男子。

男子蹲下身，伸出右手，他的手骨节修长，一看便是极为有力，只是苍白的手背上布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鳞片的残缺边缘，看上去很是可怖。

男子的手一触碰到寒潭水，那极为阴寒泉水顿时温热起来，刚好是我觉得极为舒适的温度。

“这个热度如何？“

他看着我温柔道，幽深漆黑的眼瞳微微闪动。他虽然因为脸上的疤痕，有些影响了面部表情，只能一直面色平静，但我总觉他眼中满含笑意。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可我也觉得他并无恶意，便笑道：“好，谢谢你啦，小水蛇。“

男子一愣，看着我，有些茫然地问：“你在说孤……我？“

我没注意到他的自称变化，道：“你有蛇尾巴，手上还有鳞片，又能操纵水，可不是小水蛇吗。“

“好。“男子努力勾起淡粉的唇，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那道伤疤看似狰狞，可偏偏在他的脸上，不但没有让他看上去丑陋可怖，反而多了几分男子气概，更具魅力。

他回答的有些奇怪，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我嘿嘿一笑，突然，那只黑鹰再次向我扑来，我下意识闭上了眼。

“琅嬛！”

男子喝道，我没等到被这只古怪黑鹰扑着的剧痛，反而是肩膀上沉重了不少，我睁开眼，只见那只黑鹰竟然乖巧地停在了我的肩膀上，还小心翼翼地收着爪子，尽量避开不伤到我。那双同样漆黑幽深的鹰眸透露的，居然是乖巧温顺，仿佛停在我肩膀上的不是鹰，而是小麻雀。

“回来！“男子道。黑鹰琅嬛立即展开翅膀飞回男子的肩上，乖巧的停着。

“抱歉，它吓着你了。“男子无奈道。

“没什么，没什么，它很有灵性嘛，蛮可爱的。“我笑道。

“小水蛇是在这里休息吗？“我道。

“小憩而已，满月之日阴气过盛，此处寒潭颇有精气，有益身体。”男子道。他抬手抱拳行礼，那双修长的大手极为白皙，手背上的纹路看习惯了，也不再像刚刚看见一般可怖。

我这才发现，他的左手上戴着一个手套，是缺了手指的人才会戴的那种，而他看起来不止缺了无名指和小指，好像半只左手都没了。

“在下表字乘羽，不知道友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