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不到五点钟季天又醒了，这几天季天总是醒的早。

季天将此归诸李丞飞家的沙发不够软，季天再怎么糙对床还是挑剔的，至于为什么睡沙发，季天不想承认也得认，他对两个男人睡一张床心里产生了膈应。

李丞飞家离南辰是不短一段路，李丞飞现在是大学生了，散漫惯了，早起得要他命，季天前两天识趣的没吵他安生，今天不行，要走总得支个声。

季天推门进房，屋内窗帘紧闭，一室晦暗，季天抬手开了灯，李丞飞睡得沉也没发觉，季天走到李丞飞身边搡了搡李丞飞肩头，声音压着叫了声，“丞儿”。

李丞飞迷迷糊糊应了声，哼哼唧唧的，眼睛都没睁，本能的避开强光裹着被子往里翻身。

季天又跟着压着声音说了句，“我上学去了”。话说出口季天也有点无奈，这话怎么听怎么跟他儿子似的，好在李丞飞睡得死，脑筋不转，也说不出话来占自己便宜。说完也没管李丞飞听进去没听进去，算是交代完了，洗漱完就出了门。

孟启明看见季天先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接着喜出望外，恨不能涕泗横流，季天看完不等他说话先开了口：“我没得绝症”。

孟启明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装不下去了，“老班还说你有段日子来不了，我心里就想着不至于，我天哥特种部队刀尖上滚过来的哪会有什么隐疾，不过，你哥可真够意思，发个烧给你请那么长个假。”，季墨给请了一个月的假，随他什么时候去。

季天本来心说隐疾两个字不是这么用的，听到后面忽觉一阵疲软，不想说了。放下包坐下身子，季天习惯性的就将手伸进桌肚拿词典出来背，触手摸到了两块巧克力，上头一张淡黄色便利贴写着，“今日份嗟来之食，注意查收”，末了还画了一只笑脸小猪。

季天想掏出来递给孟启明，胳膊肘伸出一半，又塞回去了。

季天看了看还有几张卷子和练习册。

“我都写了，你抄不抄？”，孟启明把自己的作业本加卷子一小摞递了过来，“我写可认真了呢”。

“不用了，我抽空自己写”

“哦，好吧”

季天拿出了英汉词典，从“上一个”高中起就陪在自己身边的英汉词典，墨绿色的硬壳都磨花了，季天来来回回背了四五遍，也不知道待再背几遍这个高中才能结束，平生第二次，季天觉得象牙塔里的生活过的有些腻味了。

翻到了书页折痕处，默背起来，上一次，季天不愿细想下去。

上一次是季墨放话要把季天送去国外，而季天言之凿凿说：您要是看我不顺眼可以把我送进部队。

陆和来时那张动静皆宜的脸上依旧笑意浅浅，一手提着水杯，另一只手还像模像样的带上了水笔和便利贴，看向季天时丝毫不掩脸上调侃之意。季天无奈，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对着你笑，任谁也招架不住，气不来。

季天站起身子，欠声道，“杯子落朋友家了”。

陆和很是可惜的啧了啧嘴，然后凑到季天耳边，“那我们溜出去买水喝”。

“哎哎，我听到了啊，学习标兵带头作奸犯科，还有没有点校规校矩了啊”，孟启明正跟他前桌讨论科比詹姆斯，也不知道那只耳朵闻见了声，立马凑了过来，仰着头冲着陆和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带我一个”。

陆和回他灿然一笑，一拍即合。

三两成群，言笑晏晏，广播里慷慨激昂的播音腔依旧表白着高二二班陆和同学，校园生活一路到高中仿佛都是一成不变的，上学、放学、写题、考试……单调枯燥，却因一颗躁动不安惶恐悸动的心而熠熠生辉。

季天跟李丞飞两人在一起宅在家时还不觉得，眼下人声鼎沸，季墨以为心如止水的一颗心，蓬勃有力的跳动起来。几天里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仿佛也找到了个头：为什么那么生气，当真是因为季墨不顾天理人伦吻了自己，还是因为这个吻来历不明，去向不清。

晚自习的时候李丞飞发来微信问季天南辰几点放学，要来接他，季天看的心顿了一下，潜意识里季天没想过负气离家这桩事，在李丞飞家待了三天不过是过个周末，被这么一提醒倒是不得不想想回去怎么面对季墨了。

教室里一片噤声，几声纸张翻页，窗台下野猫呻｜吟，季天简单回了微信将手机收了起来，埋首继续写手里的化学卷子。

想归想，挑时侯。

下晚自习时，季天有意无意在嵌在人群的车辆中看了两眼，待收回视线时不免心下自嘲，季墨心气那么高的一个人，自己这么骂他，他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消的了气。

想到这里心下真是没底，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再到季墨那里去，脚下却是很实诚的往回走。

季天一路上心猿意马的，待到分别岔路时才想起来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跟陆和说，也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话没有，季天停下步子跟陆和说了声，“明天见”。

陆和嗤的笑了一声，从青白色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和两块太妃糖，递到季天面前。

季天接过糖，“今天不是给过了？”

陆和笑，“说好这两天的糖都给你的，白天当着她们面，我不好意思都给你”。

季天拧巴的眉头舒展开来， “谢谢”。

“你要这么谢可谢不过来，我本来也是替她们给你，本来就有你一半的份”

“也不能这么说，以前也没人给我糖”，季天想起以前李丞飞，都是他跟在小姑娘后头要糖吃的，当然也没人给自己糖吃，可见颜值高也分哪种更讨喜。

陆和只笑，没再接话，转身跟季天说了声，“明天见”。

季天看着陆和走进那条漆黑小巷，小巷外是老北京常见的连绵的几排低矮老房，老房后高楼林立，也算是正儿八经一条道，怎么连盏路灯都没有呢。

季天这一路走得慢，可脚力在那，再慢也慢不到哪去，到家的时候，厨房桌台上有几碟宵夜，还冒着热气，跟中午一样，季天却笃定了似的，这屋里没有旁人。

季天放下书包吃了一碗酒酿丸子，不饿，还是吃了，顺手将碗洗了就回了屋。

季天埋头在床上躺了半天，才打起力气起了身子，推开了隔壁的房门。床头暖橘色灯光顾自亮着，将一方天地照的冷冷清清。

季墨今天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