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冬笑了笑,说是。
蔺冬的爷爷是位书法家。蔺冬自小就临摹颜真卿的字帖,练了整整十年,落笔风骨卓然。池微语的字却写得不好看,红了之后还被黑子拿来做文章。池微语自嘲自己是一手.狗爬字,蔺冬就握着池微语的手,教他怎么写自己名字。他记得当时池微语羞红了耳朵,像是被他欺负狠了,可怜可爱的样子。蔺冬当时以令人称道的自制力勉强教完了,就把池微语扔到了床上。
“池微语?”戴着厚瓶子眼镜的中年女人狐疑地打量着他,她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
“他都一个周没来上学了。”
蔺冬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问:“他逃课了吗?”
班主任很漠然地说:“他有病,被他父母带回家休养了。”
蔺冬想起上辈子池微语的死因,问:“是抑郁症吗?”
班主任却啐了一口唾沫,激动地说:“什么抑郁症。我看他是有暴力倾向。上个周他把班里同学的脑袋砸破了,去医院缝了八针呢!他还试图把同学从楼梯上推下去。这种坏孩子以后肯定得进监狱!”
暴力倾向?
那个清清秀秀、温柔好脾气、总是替别人考虑的池微语有暴力倾向?还把别人脑袋砸破了?
蔺冬有些迷惑。
可能是叛逆期……?
蔺冬不确定地想,他虽然养过孩子,但是养子非常乖巧懂事,也没让他操心多少。
他冷静地问:“池微语为什么把那个同学的脑袋砸破了?打闹、还是吵架?”
“还有,试图把同学从楼梯上这句话是主观判断吗,有人能作证吗?”
班主任:“……”
中年女人再也不肯搭理他了。
蔺冬知道自己从她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他从办公室出来,在教室门口等着,下课铃一响,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门口的蔺冬吸引了少男少女们的注意力。
无他,蔺冬是真的帅,穿着打扮也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蔺冬观察了一会儿,朝着一个偷偷瞟了他很多眼,脸红得不要不要的小姑娘走过去。
“你好。”蔺冬不要脸地跟小姑娘搭讪。
“你、你好。”小姑娘结结巴巴的。
“你是池微语的同伴同学吗?”蔺冬单刀直入。
小姑娘点了点头。
蔺冬先问:“他平时在班里怎么样啊?”
“他很酷,我们都不敢跟他说话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们班有几个男生一直欺负他,还威胁我们不许跟他说话。”
小姑娘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上个周有个男生还想把池微语从楼梯上推下去,结果被池微语砸破了脑袋。那个男生家里有钱,灭绝师太、哦我们班主任就偏向他们,骂池微语,还把他家长喊来学校。那之后,池微语就没来上学了。”
蔺冬:“……”
破熊孩子!
蔺冬跟小姑娘说了谢谢。
小姑娘问他:“你是池微语的哥哥吗?你和池微语长得一样好看。”
蔺冬喜欢别人把他和池微语放在一起,就笑了下:“嗯,我是他哥哥。”
小姑娘差点被他的笑容迷晕了。天哪真是太帅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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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微语偶然提过他一次他家住哪儿。池微语说,他家附近有家卖蜂蜜糖糕的,那香喷喷的味道,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味儿,他小时候特别馋,可惜他父母从没给他买过。他妈妈总是说没钱给他买,他弟弟出生之后就说要省着钱给弟弟花。
池微语说,其实他知道他父母为什么不喜欢他。因为他妈妈在和他爸爸结婚之后出轨了,他爸爸就总是疑神疑鬼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他妈妈拳打脚踢的,后来他爸爸去做了亲子鉴定,池微语真的不是他爸爸的亲生孩子。池微语就过得更惨了,他爸爸对他非常恶劣,非打即骂,他妈妈怨恨池微语让自己挨了许多打,也不喜欢他,对他不闻不问。
他没有爷爷奶奶——他爸爸那边不承认他这个野种。他外公外婆很疼爱他,但是两位老人去世得很早,这是池微语心中永远的遗憾。
蔺冬敲开了池微语的家门。
他妈妈给蔺冬开了门,蔺冬注视着她,女人长得和池微语很像,相貌秀丽,是个被生活的风霜折磨却依旧风姿犹存的美人,只是眼神畏畏缩缩的,令人有些不愉。
池微语的妈妈疑惑:“你是……”
蔺冬说:“您好,我是槟城三中的老师,池微语填了一张申请助学金的表格。我来家访。看看情况是否属实。”
池微语的妈妈愣了一下,赶紧让蔺冬进了门。
池微语的妈妈殷勤地招待蔺冬,给他端水果。
“老师怎么称呼啊?”
“我姓蔺。”
池微语的妈妈问:“蔺老师,助学金有多少啊?”
蔺冬说:“一千左右吧。”
池微语的妈妈惊讶:“这么多?!”
对他更热情了。
蔺冬跟她聊了一会儿,假装不经意地问:“我怎么没看见池微语啊?他在哪儿呢?”
池微语的妈妈愣了一下,视线在某个房间的门上停了一秒钟:“他啊,去他爷爷奶奶那儿了。”
她在说谎。
池微语从小到大就没去过他爷爷奶奶家。
蔺冬顺着他妈妈的视线看过去,那大概是家里杂物间一类的地方,狭窄、背光,阴暗,他的心一沉。
一个糟糕的可能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蔺冬猛地站起来,他走过去,粗暴地一脚踢开门。
——一个瘦弱的人影孤零零的蜷在黑暗里。
是池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