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站在几张餐桌之间，一手拿着麦, 另一手举起酒杯致意。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 她面上浮起了缱绻的绯红色，眼里流转着漫不经意的波光潋滟。</p>
秦亦欢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p>
陈词猜到了她不会唱歌……她旁边的邱叁和简学文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大概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p>
但陈词就能立刻明白这个局面。</p>
更远处李景涵和段茂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很快又平静下来，开始低头交谈, 像是对这边的事不感兴趣，只是李景涵捏着酒杯的手骨节都在隐隐发白, 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p>
秦亦欢自己也喝得有点多，靠在椅子里，隔着重重的人群看着陈词。</p>
她从未听过陈词唱歌。</p>
况且《稷下》电影配乐全部是纯音乐，有唱词的只有请歌手写的宣传曲子，但那首歌进度很慢, 目前才刚把词曲创作出来，还没来得及录制，他们拿到手里的只有歌词和曲谱，在这样的场合下, 秦亦欢甚至不知道陈词打算唱什么。</p>
不过现在的情形, 唱得好不好反而是次要, 更重要的是不能破坏大家喝酒谈天的兴致。</p>
席间诸位大佬也确实在热闹地喝酒谈天, 显然对陈词的态度还是满意的, 除了酒量太差之外, 新人导演该有的姿态都有, 属于非常上道的那种，秦亦欢也不怎么为她担心。</p>
陈词略微偏过头，目光越过那些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酒桌，和秦亦欢在半空中碰上。</p>
秦亦欢刹那间乱了呼吸。</p>
她捏紧酒杯，略低头掩饰过去，便听陈词轻轻咳了一声，开始清唱。</p>
这是秦亦欢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也是她第一次听到陈词唱歌。</p>
陈词刚开口时，席间大多数人还在聊各自的事情；三句唱词一过，正在聊天的诸人要么停了谈话，要么小心地放轻声音，偌大的宴会厅竟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只有歌声在席间飘荡，曲调柔婉，声音却是冷澈的，仿佛夏日山中流淌的清泉。</p>
秦亦欢一边喝着酒，一边想，今天回去就给写这歌的人发奖金。</p>
又想，陈词居然连曲谱都背下来了。</p>
秦亦欢摩挲着酒杯，在这样的歌声里进下意识地开始走神。</p>
她想了很多，她和陈词的过去，《稷下》的前途，纷纷乱乱，且不一而足，心底却是清明的。</p>
直到一曲终了，掌声久久回荡，秦亦欢才恍然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认识陈词这么久，却在这时候才发现，她声音真好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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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姐你看到了吗秦姐，刚才段茂和李景涵那个脸色啊……”散席之后，宗莉脸上还是控制不住的兴奋之色，忍不住跟秦亦欢叨叨，“他们俩本来是想给你下套的吧？段茂也真是的。还有陈导，那么多人围着她说话，之前都对我们爱理不理的……”</p>
秦亦欢往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那是人家陈导厉害，你兴奋个什么劲儿？”</p>
“啊！”宗莉一缩头，“我与有荣焉嘛！”</p>
秦亦欢满意了，夸奖道：“嘴真甜。”</p>
宗莉：“？”</p>
“没什么，夸你嘴甜呢。”秦亦欢支起下巴，转头望向窗外，“杨总还在吗，我有事。”</p>
陈词和简学文邱叁三人喝得东歪西倒，已经找地方睡下了，秦亦欢看夜色还早，公司又正好在会场附近，便带着宗莉绕了过去。</p>
宗莉把茶放到她面前，“我已经帮你通知她了。”</p>
秦亦欢正想着方才晚宴上的陈词，回头看了宗莉一眼，挑起眉毛。</p>
“不就是撞衫同框照嘛。”宗莉嘿嘿笑，“放心秦姐，我已经跟杨总说过了，不信你现在拿手机看看。”</p>
秦亦欢摸出手机看了看，发现自己和李景涵一张“偶然”的同框照正挂在热搜里。</p>
大概是酒宴时候拍的，照片里的秦亦欢高挑白瘦，只露出了线条分明的侧脸，褐色的编发典雅又复古，一条鱼尾裙包裹着出妖娆性感的身材；反而李景涵虽然正脸对着镜头，却能挑出一大堆毛病来，譬如皮肤状态不佳，不合适这个发型，腰不够直肩不够平，鱼尾裙太贴身显得腿短……</p>
简直是公开处刑。</p>
秦亦欢和李景涵都有电影近期上映，留言里自然是讨论得热火朝天。</p>
—李景涵是多想不开要穿这种裙子</p>
—得罪了造型师吧</p>
—讲道理其实还不错，如果她不站秦亦欢旁边的话……</p>
—抱走我们涵涵</p>
—鱼尾裙就是挑身材啊，李景涵身材不好还不让说了？</p>
……</p>
秦亦欢放下手机，揉了揉还在嘿嘿笑的宗莉脑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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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和《牡丹》同一天上映，秦亦欢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跑路演。</p>
她白天华服盛装笑容晏晏地应付特地赶来的粉丝和停下脚步的路人，晚上风情万种亲切热情地和当地的院线经理喝酒，然后检查第二天的活动策划，赶赴下一个城市，日程表像干涸的海绵一样，连喘气的时间都榨不出来。</p>
为了尽可能辐射到更多地区，他们兵分两路，一边以秦亦欢和邱叁为首，另一边以陈词和简学文为首——所以，秦亦欢算着日子，自己又有好些天没见过陈词了。</p>
这就是娱乐圈的交情，她讽刺地想，天天喝酒应酬的没一分真心，真正相熟信任的反而见不到面。</p>
十一月底，她和陈词的两条路演路线终于在C市汇合。</p>
C市是J省省会，繁华的东北都市，最重要的票仓城市之一。</p>
秦亦欢来的前一天刚下了一场大雪，街道上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了，房顶却还是一层蓬松的白，远远看着十分可爱。傍晚时分，暖色灯光次第亮起，在深蓝色的天幕下映衬着白雪，竟有种童话般的氛围。</p>
秦亦欢白天忙完了路演，晚上在市中心的酒店还有饭局，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到，刚停好车，另外两辆轿车呼啸而入，随后绕着圈子驶远，寻找其他空车位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