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跟楚轻红一同穿书后的第二个难眠之夜了。只是这一次不是睡在爱丽丝的梦幻小屋，条件要艰苦得多。

第二天，青离是被饿醒的，肚子在咕咕叫，头也疼的厉害，摸摸旁边的位置，楚轻红不知何时出去了。好在，楚轻红并没有让青离等太久。

“你睡醒了？”推门而入的楚轻红手里多了一把报纸。“这是我跟旅馆老板借来的，上面有招拍广告的都被我圈出来了。选择权交到你手上，你负责挑选吧。”

接过楚轻红递来的报纸，青离浏览了一遍上面被圈出来的广告信息，然后开始在都是招群众演员的食品广告和化妆品广告之间犹豫。虽然对于化妆品广告是怎样拍摄的十分好奇，但青离最终还是出于现实考虑选定了更加靠谱些的食品广告。真是怪了，明明化妆品广告看起来更高大上，为什么给的工资要比食品广告少呢？

离开汽车旅馆，没钱坐公交，也没钱叫出租，两个人只能纯靠步行一路打听着向招人的影楼进发。走在宽阔笔直的公路上，青离看到几辆色泽晦暗车身生锈的大车零散地停放在路旁的空地上，不时有打着呵欠的人从大车背后的车厢中走出来。

“他们是住在这些大车里吗？”青离朝楚轻红问道。

“是啊，这些拖车就是他们的房子。”

“那岂不是很自在，这些大车就是这个年代的房车吧，开到哪就可以住到哪。只是看起来有些破旧，是经受了太多风吹雨打？”

楚轻红听了青离的话，不由感叹青离虽然书读得不少，但到底还是个没有太多社会阅历的小孩子。“情况正好相反，他们完全不是能够自在旅游的那类人。住在拖车里，只是因为拖车型活动房屋的住宅费远低于建筑型固定房屋的造价而已。他们只是挣扎在贫穷与温饱的边缘线上，再无力支付其他费用了。青离你想想看，把车作为房子用，厨房、卧室、卫生间加起来只有一个屋子的面积，生活空间该如何逼仄狭小。”

青离觉得，自己又开了番眼界。

一路走走停停，幸好招人的这家影楼并不难找，青离和楚轻红没有多走什么冤枉路便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了它。只是当两人饥肠辘辘地到达现场时，走廊里已经排起了长队。这里各种肤色的人都有，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厚薄不一，看起来就像个水果拼盘大杂烩。两人走过去排在了队尾。

看样子还要耐心等待一阵才能轮到这里，青离转头打量起了这家影楼的构造。拍广告是个需要创意的职业，而作为拍广告的场所，这家影楼的设计也有着丰富的创意感。

青离所在的走廊位于二楼，右侧是一个个有着拱形顶部，描绘了不同螺纹图案的高大木门，显得复古而高级，而左侧是一排大理石材质的栏杆，透过栏杆的间隙，正好能看见一楼大厅里的景象。

巨大的透明玻璃幕墙将一楼大厅的左侧分隔成了三个广告棚。现在还没有开工，里面只有一些器材散落其中。青离有些好奇这些黑色的支架样器材在拍摄时会起到什么作用，在心里默默记住了它们的样子和数量。

恰在这时大厅门口处步入了一个身穿纯白色羽绒服的金发女郎，而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也一下涌出了一群穿着宫廷女仆装的女人。然后青离从她们的说话声中了解到这群人是要拍摄一部化妆品广告系列的第二部。

无心插柳之下，居然还能好运地在赚钱之余看到化妆品广告的拍摄，青离瞬间觉得，就算挨饿也值了。身材凹凸有致的金发女郎在众多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进了一楼大厅右侧的屋子里，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金色的卷发上一顶镶着银色碎钻的王冠熠熠生辉，一身淡金色的紧身公主裙装显得她腰身纤细，不盈一握，身后的红色披风和手中的金色权杖则给她年轻美丽的脸庞增添了一些威严霸气。

摄影棚里铺上了红毯，搬进了外表华丽的座椅，散落各处的黑色器材被工作人员摆弄起来。然而，随着金发女郎和几个群演的进入，玻璃幕墙上突然掉下了一大块黑布，遮住了摄影棚里的一切。

这是跟柳暗花明又一村完全相反的感觉，捞不着看广告拍摄的青离只得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化妆品广告在黑布的遮盖下拍摄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快要接近面试门口的青离看到一群脸上蒙着围巾的中年妇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紧接着，她们撞开了摄影棚的玻璃门，大声叫嚷着：“就是这里！我们把这里砸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给这款害人的化妆品拍广告！”

大厅里响起一阵打砸的声音。没过多久，几个穿着女仆装，衣衫凌乱的群演跑了出来，中年妇女们也被火速赶来的保安人员架了出来，争执的场地转移到了悬挂着水晶吊灯的大厅。青离在双方的争吵声中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这些中年妇女在使用了这款化妆品后脸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过敏情况，好像是由于化妆品中的某种重金属成分超标引发的不良反应。

“这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找到拍广告的地方示威抗议。幸亏没选化妆品广告，要不然遭池鱼之殃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了，还有可能拿不到工资。”青离看着大厅里乱成一团的景象感叹道。

楚轻红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要是食品广告里的食品成分不合格，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只是顾客的反应时间要久一些罢了。这也是我不喜欢接拍广告代言的原因。以我的知识量，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所接广告产品的质量是否有所保证。若是产品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是要被媒体大众口诛笔伐，架在火上烤一般了。”

楚轻红把语言切换成了，继续对青离小声说道：“我想，或许是因为这本书的作者对广告持有深恶痛绝的态度，我们才会遇到这种事情吧。他认为图像广告是削弱文字世界最具摧毁性的力量。因为当信息传播可以通过指手画脚实现时，我们的嘴巴沉默了，写作的手也停下来了，然后本该被知识照亮的大脑塞满了大量无用的信息，变得日渐空洞。你觉得呢，小离，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在驱逐文字。”

青离沉默了一下，“嗯，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电视上越来越多的广告挤占了我好多本可以用来看书学习的时间，而且基本上看过就忘，也没从中学到什么切实有用的东西。对了，还总爱在剧情最紧张的时候播放，让人急的抓心挠肝也无可奈何。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这些强迫人观看的广告也不知谋了多少人的财，害了多少人的命，不过，我们目前要靠这个谋生，暂时没法做什么深入的思考，也管不了那么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