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其悦在结束自己单人“蜜月”旅行的时候,接到了蓝姝好的视频邀请。
蓝姝好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但是又不怎么找得到人,加上汪其悦一直在国外隔着时差,两人真正能聊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接起视频,汪其悦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看着镜头:“哟,有空想起我啦?”
蓝姝好说:“这不是看到你发的消息,算好了你下飞机的时间就找您来了么。”
汪其悦“哼”了一声,看着她背后住的酒店,狐疑地眯起眼睛:“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没工作也找不到。”
“之前和你说过的。”
汪其悦细长的眉梢略挑:“哦,你那个救命恩人,怎的,你这段时间忙着给警察叔叔以身相许?”
蓝姝好靠着墙往拢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瞪她:“去你的,他这里有点麻烦,我想帮帮他。”
这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处理好,汪其悦问:“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蓝姝好摇头,说:“不用,我能处理好,就是麻烦了些。你蜜月怎么样?摩洛哥好玩吗?”
“还行吧,走的时候雨季刚刚结束,比刚到的时候好玩。”这段时间汪其悦自己溜溜达达把从东半球到西半球,玩得骨头了松了一样,现在从车窗看着外面被终年不冻的湖水和白雪皑皑雪山环抱的日内瓦,下着绵绵细雨,到远山模糊的黑影,还有山巅一抹积雪,面对从容优雅的城市街道,汪其悦懒惰怠工的情绪高涨。
“太舒服了,不想回去上班了,这里七月份还有个节日,听说烟花挺好看,不如我看了烟花再回去开工。”
蓝姝好“呵呵”笑了一下,说:“现在还不到四月。”
“不知不觉,我也已经当了三个月的已婚妇女了。”汪其悦用带着大钻戒的手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刘海,“你说,我以后的戏路会不会受影响?”
蓝姝好不惯着她欠欠的样子,说:“呵呵,你老公呢?”
汪其悦被这个称呼弄得浑身恶寒,因为保密协议,汪其悦也没有和蓝姝好说过其实这三个月他们就没有在一起待过。
车已经开到了码头附近,汪其悦向她展示了一下不远处喷着高耸水柱的大喷泉,码头沿岸停满了船艇:“喏,在船上等我。”
“你还行不行了,蜜月的时候,人家都要去忙工作。”
汪其悦瘪了一下嘴角,故意低着声音说:“我和你说过啦,他性冷淡,大家就是凑合过着。”
蓝姝好在那边觉得她的笑话好笑,笑得花枝乱颤。。
车停了下来,司机撑起伞,扶着车门,汪其悦把墨镜拿出来,说:“先挂了,回国再找你。”
蓝姝好突然问:“悦悦,他还在找那个Omega么?”
“不知道。”想到那天阮奕的样子,汪其悦就心有余悸。
弯腰走下车,隔着淡薄的雨雾看着码头那艘游艇,她也有三个月没有见阮奕,偶尔的“工作汇报”里面也不涉及阮奕自己的感情生活。
不过她感觉像阮奕这样的人,应该并不会长久的在一个人身上做多余的事,又说:“感觉他是没空,在忙集团的事。怎么了?”
“没什么,关心一下你们的婚姻稳不稳定。”
“稳定,怎么也得等到他爸退休,或者他家破产,我这饭票最少十年吧。好啦,我挂了,等会在老板面前,得严肃。”
汪其悦上船前把手机收了起来。
二楼的人还在谈事情,汪其悦坐在沙龙间的环形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翻着。
她和阮奕又不是真的要约会,约在这里汇合,纯粹是因为这个城市有世界上数量最多也最安全的私人银行。
阮奕自己到底有多少钱,汪其悦不清楚,根据她自己的调查阮奕之前在国外是顶投的MD,他母亲那边又是老派的贵族,不算上阮家,阮奕也是个金子做的Alpha。
向金钱恶势力低头的汪其悦,其实有些不明白那个从阮奕身边离开的Omega在想什么,宁愿一无所有的在外面流浪,也不要阮奕身边的金风细雨。
可能是因为真的很喜欢?
想到那个没有见过面的Omega,汪其悦正在翻页的手顿了一下,眼中有点失神,恰好阮奕约见的银行家带着助理从楼梯上下来,对着她温和问好。
等两个白种人离开,汪其悦把杂志放下,走上旋转楼梯,露天望台上上面支起的软蓬挡住了细雨,阮奕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捏着一杯酒眺望岸边,长腿直肩挺鼻薄唇,侧脸如一张画报剪影,整个人不同于之前淡淡疏冷,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上次的不欢而散,让汪其悦夹紧了尾巴,咳了一声:“您要是忙完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阮奕抿着杯中棕褐色的酒液,和汪其悦简单聊了两句她的假期,喝完酒后两人一起坐上汪其悦来的那辆车。
汪其悦以为阮奕只来这里待了一天,看到司机搬上车那里行李,又像是来这里住了好几天的样子。
因为阮奕刚才主动开口,汪其悦也把以前两人间的摩擦放到一边,问:“来这边玩了几天?”
阮奕颔首。
汪其悦顺嘴问了一句:“去了哪里?”,阮奕回答的地名,她正好也知道,是一个雪山下的小镇,有纯净的雪上和苍穹,她还因为这次没有去有些遗憾。
不过阮奕会给自己放假这件事让她觉得有些稀奇。
而阮奕在开了两次尊口后,就不准备再说话,面无表情看着膝上的电脑,薄唇抿得很近。汪其悦看了一眼,识趣的没有再说话,低头翻看手机。
车刚刚开上路口,阮奕叫停了司机,从皮夹里拿出了几张外币。
汪其悦的视线跟着司机看过去,是一个站在屋檐下演奏的街头艺人,隔得不算近,听不清他在拉什么,不过因为雨天,背后码头游人很少,他面前的琴盒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收入。
司机把阮奕给的钱放下后,又指了一下车,街头艺人向他们做了一个脱帽致敬的动作,表示谢意。
汪其悦觉得阮奕这样的人真是不好说,明明面冷心硬的,偏偏在这种小事上……
她的笑容突然凝住,心口猛地一震。
车开启的时候,她又多看了两眼那个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还有背后码头停靠的游艇。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阮奕刚才站在船上正好是可以看到拉琴的地方,而阮奕那个Omega好像拉小提琴的。
汪其悦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余光看着旁边寡淡漠然的阮奕,因为一些歉意和不安,口快于心:“阮奕,你是不是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
问出来的一瞬间,汪其悦心口不禁一紧,只看到阮奕眼角倏地绷紧,然后是一闪而过的冷嘲,手指不间断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不见什么异色,没有说话。
汪其悦转头看向雾蒙蒙的城市,心中难安地捏了一下手,给蓝姝好发消息。
国内现在是下午七点。
在收到汪其悦的短信时,蓝姝好正坐在车上,“那个Omega走得时候伤得严重吗?”
这个问题她们之前说过,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没心没肺的祖宗又想起了。
蓝姝好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Alpha,把手机收了起来。
“阿楚明天就要手术了吧?”
吴怒点头,他不多说的话蓝姝好也不会多问,毕竟她在这件事上身份有些不尴不尬。她知道得越多,除了满足好奇心,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增加她因为欺骗汪其悦的内疚。
这些道理是吴怒告诉她的,蓝姝好也懂,也知道吴怒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隔绝和阮奕有关的人。
不过因为蓝姝好救了何楚,又帮了他们很多,何楚并不排斥她,今天也是接她去看何楚,吴怒又开口:“他的身份ID也下来了,谢谢你。”
这些都是小事,蓝姝好余光看到吴怒脖子上蜿蜒进衣领的伤疤,又看向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带着半截手套,依然遮不住一手的疤痕,心中发涩,说:“什么时候去把阿楚的信托金出来?”
吴怒之前并不是像告诉何楚的那样在给人当教练,而是帮人打黑拳,奖金高,风险也很高。
现在何楚和蓝姝好都不让他去,所以现在他们很缺钱。
吴怒看着前面,摇头,说:“我还有些钱。”
蓝姝好猜想吴怒这么做,是因为取出信托金的话,有能力的人随便查一下就能知道在那里银行办理的。
“那也不长久嘛,阿楚现在需要人照顾,以后小孩子出生了又需要一大笔花销。”蓝姝好手指在膝盖上点着,“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给我当司机和保镖,双份工资,我就是平时忙起来会比较麻烦,但是奖金高呀,老板又好看,是吧。”
吴怒失笑,知道蓝姝好是想帮他们,说:“我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会对你有影响。”
他脚上还带着定罪的踝锁,走到哪里被看到都是引起非议,更不用说跟在聚光灯下的大明星身边。
蓝姝好并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已经在找人调查,她不信吴怒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谁都能开始新的生活,而且我又不红。”蓝姝好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车刚好开过一块她代言的广告牌。
吴怒有些无奈地看了一下旁边的蓝姝好,她是真的以为自己闷到连电视新闻都不会看不一眼吗?
蓝姝好没有化妆的脸姣好白皙,有些紧张,没有察觉到吴怒的视线,继续说:“而且阿楚要是知道你缺钱,肯定会自己出去找工作的,他身体又不好,别让他担心了。”
“我再想想,要和阿楚商量一下。”
蓝姝好放在膝上的手指愉快点了两下,眼睛往上看了看,嘴角勾出一个笑,避免太得意,她又正经谈起了何楚的事。
到医院的时候,蓝姝好带着口罩和遮阳帽,去花店买了一束花,捧着花的时候,她颇为得意地想,汪其悦当了三个月的已婚妇女又怎么样?她最近还感觉自己晋升当了小后妈呢。
何楚在普通病房,里面还住了三个Omega病人,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分别放着不同的画面,声音沙沙地揉在一起。
何楚的病床在最里面,他对面的电视机没有打开,坐在雪白的病床上缠着恢复绷带的左手在翻书,右手手背上扎着针管,往身体里输送着冰冷的营养液,宽大的病服空荡荡挂在身上,显得人纤瘦伶仃。
他专注看着手里的书,等到蓝姝好把花放下,他才抬头。
他对大明星光环的比吴怒还要迟钝,没有觉得见过两面的蓝姝好哪里不一样,对她眯起浓黑的眼睫,脸上没有肉,覆着一层苍白的薄皮,腼腆笑了一下:“姐姐。”
吴怒拉起帘子把病床围起来后,蓝姝好把口罩帽子摘了,坐在何楚身边,吴怒靠着窗,看着消瘦的何楚,两人眼底都带着担忧。
没有Alpha的信息素,严重的早孕反应让他消瘦得非常厉害,为了避免更危险的事发生,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不要小孩,或者现在就清洗掉标记。
现在洗掉标记的手术虽然已经做到了把伤害减到最小,但是原理还是简单粗暴的,就是把被标记的部分剜出来。
成功率很高,但是也会出现Omega腺体无法恢复的案例,尤其是在怀孕期间,不能用药物辅助恢复,剜掉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两者比较,前者不仅危险指数不高,而且对一个被Alpha抛弃的Omega来说,没有小孩还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这三个月里何楚已经吃了太多苦,如果留下那个孩子,能让何楚开心一点,吴怒不忍心否决他的选择。
对于明天的手术,他们只简单说了一下,就谈起其他的事,然后吴怒他们陪何楚吃了点医院的营养餐,在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的时候离开。
何楚叫住吴怒:“叔叔,明天你记得帮我去看看我爸爸他们。”
明天刚好是何湛的忌日。
吴怒按了一下他的头,说:“我知道,明天中午我就去,下午来看你。”
“好。”
等他们离开,何楚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就看到两人一起从住院楼里走上路灯照亮的街上,蓝姝好看到窗前的他,还对他摇手再见,做口型让他会上床休息。
何楚等着吴怒的小货车开走,回到病床上,他之前当着两人的面,觉得难为情,现在安抚性的摸了摸自己平平绵绵的肚子。
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开始,何楚就很爱他,也很担心自己会影响到他,一直努力克服,有空的时候,就会安慰肚子里跟着自己一起吃苦的宝宝。
何楚知道自己以后可能给不了他很好的生活,就从现在开始,竭尽所能的爱他,弥补他。
吴怒现在的工作是在物流公司送东西,送完早上的货之后,他就开着车去祭拜何楚的父母。
因为要治疗何楚的手伤,他身体状况又不是很好,吴怒就搬到了现在的地方,从这里回以前城市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