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的睡床是那种一溜能肆意睡上两三个人的大床,赵云澜每天晚上都挨着他、守着他睡;他不想沈巍醒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所以夜里也是敞亮不熄灯的。虽然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但每晚他都会自然地醒来好几次,有时候醒了就没了睡意,他就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陪着他呼吸到天明。
赵云澜一辈子吊儿郎当惯了,从没想过会对哪个人上心,更没想过会陷得这么深。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对沈巍的感情,是沈巍和他说祝红心里有他的时候,当时他心里就满满地只有沈巍,但他本能地认为和黑袍使谈情说爱,是十分虚无飘渺的臆想和期待,接口的一句“我五行缺爱,这个命我认了”,就让这份他还来不及正视、却已经扎根的爱,如同烫到手的烟蒂,灼痛了一下后,被他瞬间甩开了。如果他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在他眼前都会叫他椎心泣血、饱尝离别之苦和思念之情,他应该早就不管不顾地告诉他,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他,而且这才是他的命,他愿意浴血逆天也要抓住的命。或者这样,他一早就能切断沈巍舍身成仁的算计、终结自己鬼使神差的不做为、拦截他最终毅然决然的独自牺牲……即便结局仍是如此,现在他大概也能减少一丝悔痛!
赵心慈哪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何等至情至性,他和沈巍的关系他心里是有底的,就怕赵云澜经此一战身心俱创,牵念着沈巍,消磨了斗志,遂责令他时常到海星鉴报到,接受所谓的“思想教育”,一方面也是借此对外昭示了特调处该有的姿态……赵云澜头脑灵活,战后更是多谋善断、心思缜密,自然配合得恰到好处。
他每日除了在家守着沈巍,高兴了就去海星鉴露个脸、走个形式,海星鉴战后已由郭长城的二舅郭英接手,大家都是明白人也是“自己人”,皆各行各的方便,上下达意、心照不宣!
赵云澜这日快到海星鉴的路上,突然接到了祝红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老赵……那个,沈巍他……他……”
“沈巍怎么了?”
赵云澜听到“沈巍”两个字,登时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脑门子,想也不想地一个急刹停了车。
正巧后尾巴有辆车来不及反应,不偏不倚地亲了个满档,继而引发了一长串车鸣嚣叫。幸好彼此车速不快,没有踉成大祸,但这一撞也让赵云澜受了一下不小的冲击,脑袋鼓胀了三圈。后车主大抵人是没什么事,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破门冲上来就要揪赵云澜下车。
赵云澜充耳不闻,只顾对着手机叫嚷:“沈巍怎么了?”
“老赵,你那出什么事了?你没怎么样吧?”电话里传来祝红焦急万分的声音。
“我问你他怎么了?快说!”
赵云澜车窗开着,被那人薅了一手衣领,脖子几乎要掐进窗槽里。
“沈巍……他……他好像醒了……”祝红声音发颤,担心得要命,却又不能不回他的话。
醒了?他醒了?但什么叫好像醒了?赵云澜根本没时间思考,夹杂着兴奋和忐忑,他的心里已经焦乱作一团。他略微施技就挣脱了车外那人的五指钳,可对方显然没有放了他的意思,楞是整条手臂都插进了他车里,赵云澜眼下哪里有功夫和他纠缠,也顾不得讲什么道理和风度了,直接挥拳送了他一个实心肉包子,连一句“对不住”也没心思搭配,长按着喇叭发动了车子,调头绝尘而去……
赵云澜踏进二楼卧房的时候,该在的人一个没少地都围在床边叫唤着。
祝红第一个迎向满身风尘气的赵云澜:“赵云澜,你……”她话还来不及出口,手堪堪摸到他的手臂,就被他猛然一甩,身子险些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