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沈书错简单跟他说明了发生的事,随后道,“冥王如何看。”
对方沉默了会儿道:“依你所言,昨晚那妖怪对你二人布下陷阱,为的是能让你们知难而退,而我方才看了下生死簿,发现昨日确实无人减寿,妖界传闻月圆之夜轮回镜现,现在又多了个人元丹……
“这事闹得有些大了。”
沈书错道:“我手里这一妖一鬼要送去冥界吗。”
“那两个小东西不急着回收。这样,我给你派两个人手过去,你们先去找那十个阳寿已减之人,看看有什么线索。”
沈书错颔首:“好。”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书错赶紧道:“再联系”,接着收回手势,断了道法,拂去光阵,调整神态,一气呵成。
千觉端着一碗面进来:“祁兄,我不知道你什么口味,随便弄了点,祁兄将就将就吧。”
沈书错见状,起身向他行了个礼,双手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面,道:“多谢。”
千觉道:“祁兄,金城离这里远吗。”
沈书错挑着面,道:“不算太远。”
千觉道:“那祁兄收拾收拾就出发吧。”
“……”沈书错听到就愣了,道,“觉兄这是……”
千觉看着他,道:“接下来恐怕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沈书错搁上筷子,道:“觉兄是怕我拖后腿?”
“非也,”千觉摇摇头,笑道,“祁兄很厉害。”
沈书错道:“那就没问题了”,说罢又拿起筷子,嗦了一口面。
口感筋道,汤汁香浓,十分美味。
千觉不再看他,视线落到窗外,道:“祁兄若是在我管辖之地受伤,日后传上紫微宫,恐怕我又要挨罚了。”
沈书错听罢停住手上的动作,道:“可我并没有怎么受伤,反而是觉兄一直在见血,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千觉突然敛了笑意,转而看向他的眸子,沉声道:“回去吧凡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沈书错挑了面送进嘴里,并未接话。他嚼着嚼着,就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是香味变淡了。
沈书错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吃着面,千觉也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终于,碗里见了底,沈书错笑道:“多谢觉兄款待,我这便动身。”
千觉道:“不谢,一路小心。”
背上粗糙的布包,沈书错头也没回的出了门。
千觉手肘支在桌面上,拇指和中指扶上额头,轻轻按着上面的穴位,眉头微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千觉蓦地抖了一个激灵,一个人影冲到他门前,扶着门框大喊了一声:“等等觉兄!!
“我毒发了!!”
沈书错此刻全身上下似万虫蛀体,这毒搅得他满头大汗,喘不过气,仅仅站着都已十分吃力。
千觉见状哭笑不得,道:“祁兄这是又骂我了?”
沈书错道:“快告诉我其他的解毒之法!”
他可不想再见到月孛星君。
千觉抬起手,将拇指咬出血,上前伸出另一只手抬起他的头,似无奈的道:“真是拿祁兄没办法。”
“……?”
随后千觉就将那出血的手指喂进他嘴里。
“唔……”沈书错顿时红了耳根,一股甜腥流入喉腔,接着周身的痛苦都随着这股暖意开始疏解。
不知过了多久,千觉抽出手,道:“好了,毒已解。”
沈书错愣了愣。
原来真正的解药,是他的血。
沈书错咽了咽口水,嘴里还残留着刚才的味道。
千觉道:“你可以试试,应该不会再疼了。”
“……”倏地一下,沈书错心里像是被人扔进了一颗石子。
随后,他站起对着千觉深深鞠了一躬,抬首露出笑容:“多谢觉兄,我们有缘再会。”
千觉顿了顿,同样对他拱手作揖,笑道:“有缘再会。”
……
沈书错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一黑一白,顿然一阵无力涌上心头,手扶上额头,一时间长吁短叹。
你们就不能变了装再来吗……
周围简直就是大型逃亡现场,小摊小贩们篮子都顾不上拔腿就跑,小孩子更是哭天喊地喊爹娘……
“是无常!无常索命来了!!”
“大家快逃啊!无常勾魂了!!”
“呜呜呜呜呜呜……娘——!!”
“呶呶不哭不哭,我们这就回家。”
“黑!白!无!常!来!了——!”
“……”
不怪他们这般慌张,因为那一黑一白杵在闹市中央,真的很吓人。
白无常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中吊一长长的红舌,头顶白色官帽“一见生财”,别说一见生财了,升天都有可能。他旁边是黑无常,黑无常面色凶狠,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头顶黑色官帽“天下太平”。两只鬼神足足有三丈高,他们静静地盯着下方到处逃窜的人流,散发出阵阵死气……大白天看着怪渗人的。
沈书错走近,手掌放在嘴旁仰头大喊:“二位爷今日前来可是受十殿所托——?”
看到来人,两位无常点了点头,慢慢变小,终于变成了正常模样,一个白衣善面老头、一个黑衣凶面老头。
沈书错行了礼,道:“七爷八爷安好,在下冥界扫把星沈七。”
“十殿交代过,沈公子不必多礼。”七爷白无常谢必安满脸笑容,像个邻家爷爷,仿佛下一秒就会给你一颗糖。
“哼!”八爷黑无常范无救甩了甩袖子,眺了他一眼,道,“十殿也是愈发没个样子了!”
沈书错在冥界扫地这么多年,对他们二位的传言也听得不少,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两位的脾气真是两个极端,教人在春日与寒冬中来回徘徊……
三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看装潢当是个大户人家,沈书错敲了敲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迎面出来一位家丁:“三位找谁?”
谢必安刚想说话,就见沈书错开了口:“柳老爷。”
“柳老爷不在,请回吧。”
沈书错道:“柳老爷卧床不起怎么可能不在?”
小厮听完脸色都变了,重复道:“老爷不在,请回吧。”
“放我等进去,”沈书错道,“我能救他。”
“说了多少次!请回!”
沈书错眯了眯眼,道:“舌背生疮,舌苔泛青,印堂发黑,口中带尸气,每日子时准点呕吐,呕吐物腐臭无比,我说得可对?”
原来此人一早便做好功课,不错,是个勤快人,难怪十殿阎罗如此喜爱,谢必安在心底暗暗称道,他刚才打算自己来的,没想到被沈书错抢了先。
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啊。
反观范无救一脸鄙夷:
哼,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不成气候!
小厮一听,手抖起来,表情也跟着难看,眼见他就快要把门打开,但下一秒就又收了手,似是十分为难。
就在沈书错想用蛮力闯入时,一个柔弱的女声传来:“请等一下。”
沈书错听到这声音,总觉得很熟悉,似就在不久前听过。
柳婉儿走出,对他们欠了个身,随后站起对沈书错道:“刚才这位公子说能救我爷爷,是真的吗?”
二人一对上视线就惊住了,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同时道:
“是你?!”
“是你?!”
原来柳婉儿就是之前找千觉搭话的那位姑娘。(详见第三章千里酒谈天说地部分)
沈书错心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眼光就是毒辣,当时那么多人一看便看中了这古城的土地爷。
沈书错现编了套说辞,三人跟着柳婉儿进了府。
来到柳老爷房前,柳婉儿轻轻摸了摸那扇门,道:“自从爷爷生了病,我就没见他从这里面出来,祁公子……
“您一定要救救他。”
沈书错拱手作揖:“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柳婉儿擦了擦眼泪,欠身:“那就拜托你们了。”随后便退了下去。
沈书错推门而入,一股刺鼻的尸臭味扑面而来,还混着腐肉臭和血味儿。
他屏住呼吸,心道不好!此人性命堪忧!
想罢,沈书错一个提步就急切的往前走,不料却被范无救一把拉住。
沈书错疑道:“八爷这是做什么?”
范无救瞪了他一眼,大斥道:“无知小儿!”
谢必安从后方缓缓走出,神色少有的凝重,他静静地环视了四周,道:“沈公子稍安勿躁,此事蹊跷,此地……有东西!”
沈书错双眼微开:“什么?”
谢必安沉着眸子,道:“别动,它就在此地、此处,我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