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旭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才公公,你想啊,殿下之所以不愿意见我,肯定是怕麻烦我,或是把病气过给我,殿下是体恤我们这些下人,那是殿下的心意。可我受了殿下那么多恩惠,昔日在翊秋宫,殿下还救了我的性命——那日公公也在场吧,应该知道的。如今我略通歧黄之术,想要去看望看望殿下,尽一点绵薄之力,这是我们做奴婢的心意,就算殿下口头上不允许,但肯定不会责罚。阿才公公,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阿才听得晕头转向的,只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再加上这殷姑娘生得这样好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他云里雾里地就点了点头:“殷姐姐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那我就带殷姐姐去吧。”
说罢就要走在前面带路。
殷旭一把抓住了他:“有偏一点的小路吗?”
阿才不解:“为何走小路?”
殷旭苦笑:“我是翊秋宫的人,若是被东青姐姐看见,怕是以为我在邀宠啥的,心里不舒坦。”
阿才听得一知半解,不过装出一副自己完全明白、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哦哦哦,明白明白。有的有的,重明宫这上上下下的路,我都清楚着呢。”
阿才便带着她抄过一条近路,去了荣嘉待的寝宫,重明宫人手少,外面也没啥人守着,阿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阿才示意殷旭进去,自己在外面等着。他用口型说道:“殿——下——不——喜——欢人——多——”
殷旭点点头,也用口型回道:“我——会——尽——早——出——来——”然后轻轻掩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到荣嘉塌前。
此时午后,荣嘉的寝宫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从朱红砖墙的高窗上透进来微微几束,洒出几道晕来,依稀可见空气中漂浮着扬尘,缓缓浮动,像是青烟一般,凭空给这空旷的大殿,增添了几分无人的寂寥。
荣嘉就躺在这里,病着。
她轻轻地走到榻前,荣嘉似乎没有发觉。这里光线昏暗,殷旭看着荣嘉躺在榻上,额间放着一块小白帕子,应该是沾了冷水用来消热的。荣嘉闭着双眼,这样的角度看去,她的睫毛出奇地长而浓密,鼻梁高挺,只是脸色苍白,像瓷器一样,竟看不见一丝红润。
似乎感受到有人靠近,荣嘉的睫毛闪动了下,但没有睁开。
她有些费力地张了张口,轻轻说道:“又要吃药了吗......”
殷旭心里一动,轻轻地摘下她额上的白帕,帕子已经失去了凉度。她把手放在荣嘉额头,发现有些热,再到锦被之下寻到她的小手,替她把脉,应该是伤风发烧无疑。
这时,荣嘉似乎发现这个人既不是东青,也不会是阿才,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间,看清了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殷旭。
“怎么......是你?”
“殿下病了,我放心不下,来看看。”
一边说着,殷旭一边环顾四周,在塌边的高几上发现了一碗喝完的药碗,她取来瓷碗,闻了闻药渣,是生地、麦冬、黄岑的味道。殷旭皱了皱眉,这些药材确实可以退热,但它们都药性寒凉,易伤脾胃。
身旁的荣嘉倒有些恼了,她小声斥责道:“阿才、东青呢,不是说了不见人吗......咳咳......”
殷旭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殿下勿气,我从下身子好,极少得风寒,不怕病气,无碍的。”
“你......”荣嘉豪无血色的脸上,多了几丝红晕,使得卧病在床的她,多了一分娇弱无力的病弱之美。她把头转到榻的另一侧:“自作多情。”
殷旭眼神里含了笑意,她知道荣嘉,若是她主动不愿见自己,要么是怕病气过给自己,要么就是怕她自个儿卧病在床、仪容不整丢了面子。
她柔声说道:“殿下就是在病中,也好比西子,自有一番风情。”
荣嘉咳了两声,红着脸转过头来。
又或者,这两种原因都有的。
殷旭问她道:“为何殿下不叫太医,之前我听阿才说,太医不来重明宫,可是为何?是因为贵妃有禁令?”
荣嘉摇摇头:“我也不知......反正每次找人,都借口不来......”
殷旭还待说什么,荣嘉先开口道:“其实无碍的,喝点药便好了......”
这时,荣嘉咳了起来,殷旭赶紧替她顺顺气,为她倒来温热的水,把她扶起来一点,喂她喝水。
喝下了热水,荣嘉有咳了几声。这才坐起来没多久,她就轻声说道:“放我躺下去,头晕......”
殷旭赶紧又扶着她躺下去。
此时荣嘉脸上红色褪去,苍白的脸,竟透了些晶莹,像是透明的琉璃器一般。殷旭见她如此难受,心中也十分不好过,她在荣嘉耳边问了声:“殿下还好吗,要不我替你抓药,现在煎了吃?”
□□嘉似乎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的,没有回答。
殷旭有些担忧,这风热之症,睡一觉醒来便痊愈者也有,可被夺去了性命者也有。荣嘉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在这扬秦皇宫里唯一在乎的人,她不能等闲视之,眼睁睁看着荣嘉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