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极小，外面连张凳子都没有，两人就这么直杵杵地站在这里，殷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荣嘉都算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在外面傻站着呢。

“殿下，要不去我的......房中坐坐？”

荣嘉脸上原本褪去的红色又漫上几分，不过殷旭没有看见。荣嘉说道：“不，我说几句话就走。”

殷旭问道：“那殿下这么晚来找我，只为问我下午做什么去了吗？”

“也不是......”荣嘉沉吟片刻，说道：“贵妃娘娘下午叫人传话了，叫我明日去朝阳宫。”

“可知是什么事情？”

荣嘉摇摇头：“不知。”

殷旭知道万贵妃是荣嘉的杀母仇人，平日里对她也没少刁难，心中不免有些忧虑：“那她平时可会这样无缘无故传唤你？”

荣嘉点点头：“偶尔会。”她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道：“你明天有事吗？”

“怎么了？”

荣嘉被她看得心虚，改口道：“你要是有事就算了。”

殷旭见不得她这幅模样，开口哄道：“殿下既然开口了，我就算有皇上召见，也得扔下啊。”

荣嘉冷哼一声：“花言巧语。”

殷旭问道：“那殿下是想我做什么呢？”

荣嘉支支吾吾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明天陪我朝阳宫......”

她又重复一遍：“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有的有的。”殷旭一口答应下来：“明日是吧，我会早点来重明宫的。”

荣嘉似乎也没想到会得到一个如此爽快的答案，自己也愣了愣，一时没说话。

两人又尴尬了一段时间，殷旭正想再次对荣嘉发出入房邀请，没想到荣嘉达成了目的，匆匆忙忙又要溜走了。

殷旭叫住她，跟在她身侧：“这么晚了，我送殿下回重明宫吧。”

“不用，阿才应该就在周围等着。”

殷旭想起那个被斥走的阿才，心想指不定早就跑了，说道：“阿才看样子办事不牢靠，我送殿下，心里放心些。”

荣嘉也没说什么，推开门走在了前面。

殷旭赶紧跟上：“殿下随我走，不能走正门。”

这压根儿没有一个公主走进来，却突然多了一个公主走出去，正门有人守着，若是看见，不知会怎么想。

殷旭领着荣嘉走到一处偏僻的角门，这处角门平时是给运柴、炭的小黄门出入的，晚上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

她轻轻抽开木栓，就要和荣嘉溜出去，突然冒出一个人，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过来看看。

“殷姐姐，你这是在干嘛啊？”

是李锦。

殷旭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他推到一边：“行行好，重明宫的小宫女有事不懂来请教我，你就行个方便，当没看到。”

李锦伸长了脖子往荣嘉那边望，殷旭赶紧遮住他的视线，可他还是看见了荣嘉，只不过夜幕深沉，他没有看得特别清楚。

李锦压低了声音：“好姐姐，这么俊俏的小女娘，是重明宫哪位啊，要不给咱介绍介绍！”

殷旭抬手一个爆栗：“话不能乱说。”

“重明宫的人又要什么紧......”

李锦还待再说些混话，殷旭却不耐烦了：“别不识相，这人我罩着，你赶紧滚。”

李锦知道这位殷姐姐是有真本事的，一向也不敢真的惹她，见她如此维护，只好委屈巴巴地回自己房间。

“那是谁？”等殷旭回来，荣嘉问道。

“没事，打发走了。”

“被人看见......不会对你不利吧......”荣嘉犹豫了一下，问道。

“熟人，不会的，他嘴巴紧，也没认出殿下。”殷旭解释道。不过隐瞒了李锦将殿下错认成小宫女，还企图通过殷旭套近乎的事实，不然荣嘉肯定会不大高兴。

毕竟荣嘉第一次正眼看自己，还是因为自己错将她认成宫女而勃然大怒呢。

荣嘉听了，便没有继续追问。两人走出角门，殷旭将门虚掩上，然后快走几步，和荣嘉并肩走在一起。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投映在前方的石砖路上，像两根又细又长的柴火棍儿，互不交叠，摇摇晃晃。

荣嘉原本就比殷旭高上半个脑袋，这影子一投映下来，荣嘉的影子明显比殷旭的长上太多太多。荣嘉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放缓了脚步，落在殷旭身后几步，这样两人的影子，便显得一般长短。

起初殷旭不知道她的意图，只是纳闷为何殿下突然放缓脚步，遍也停下来等等她。哪知殷旭慢下来，荣嘉就走更慢，一定要落在她身后。

两人一番折腾，这路几乎走了半个时辰。期间也没说话，夜晚静谧的皇宫，只有耳旁呼呼的风声，和婆娑的树声，月光柔和，为两人都镀了层淡淡的银边。

到了重明宫门口，殷旭便坚持不再进去了，她目送着荣嘉踏进宫门，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道：“殿下，说一句可能冒犯到您的话——您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荣嘉转过身来看她，面无表情，问道：“那你有妹妹吗。”

殷旭点点头：“以前有两个，不过现在都不在了。”

听了这话，荣嘉的脸色不太好看，沉吟了半天，才说了句：“那你节哀。”

殷旭苦笑，却觉得荣嘉似乎心情突然阴郁了不少，她可以感受到，原先还是挺轻快愉悦的，这才短短一柱香不到时间，怎么就不开心了呢。

荣嘉一转身，连告别都没有一句，直接走进了宫门。

朱漆的木门，被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