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总被人揍了。

不仅全无还手之力, 还被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在下属面前展示了一圈。

看到顶头上司一脸鼻青眼肿的被人从办公室里揪出来的时候，途中的员工们目不斜视，一个个忙碌得像是辛勤搬运的蚂蚁, 从这头走到那头，手上的文件都没少几份。

等到顾大小姐一阵风似的踹开办公室的门, 拖着又作死的小唐总，走进尽头的电梯，众位员工才敢稍稍抬起头，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小唐总狼狈的背影。

显然，这世上敢这么揍小唐总的, 除了他那位脾气暴躁的亲爹, 也只有那位干姐姐顾维桢。

同在一个圈子里混的, 顾大小姐之名简直如雷贯耳，没人敢上去触这位的霉头，更何况这也算是人家的家务事。

唐明湖的助理一路小跑跟在两人身后。

助理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只仍是忍不住内心的疲惫与吐槽的欲|望。

自他上任以来，这样的情况不知道都已经发生过多少次了。

当然之前顾大小姐也没有这么生气, 不过修理起小唐总来也是毫不手软。

唐大少爷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家世背景天赋皆是万里挑一，从小到大也是不负众望，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没让人失望过。

但他唯有一个坏毛病始终改不了——有事没事儿就喜欢跟一些小美人亲近，更甚者还动手动脚。

自打幼儿园起，就不知道有多少年少无知的小姑娘哭着被家长带上门来，无一不是谴责唐明湖耍流氓的。

他倒也不至于太过僭越, 只是免不了没事就拉拉小手摸摸小脸说说油腻情话的臭毛病，但对于家风严谨的唐家来说，这已经称得上十分失礼了。

唐父并不过分溺爱儿子，平时都以说教为主，唯有在这件事上不知道抽了这个不孝子多少回，然而始终收效甚微。

直到唐明湖第一次见到顾维桢。

坦白来说，小唐总初见到顾大小姐的时候着实被惊艳了一把，彼时顾大小姐还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清冷性子，年纪虽小，但已经能够从眉宇之间窥见日后高冷美人的风华。

于是自然而然地，小唐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无知无畏地对顾大小姐伸出了他的咸猪手。

结果分分钟就被揍翻在地。

那时候的顾大小姐还有些年轻气盛，下手也不知道收敛，揍得小唐总嗷嗷哭嚎，那声音凄惨得仿佛他才是被非|礼的那个似的。

最后小唐总顶着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猪头回去哭诉，结果唐父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又把这个死性不改的不孝子按在地上抽了一顿屁股。

从那以后，小唐总的人生就迎来了另一个转折——原本父亲的单人“教诲”，自从加了一个顾维桢之后，就变成了混合双打。

最要命的是，唐父对于顾维桢的果断与明事理感到十二分的满意，加上唐家有事需要将儿子托付给顾家照顾，因此他也全然不拿这小侄女当外人，反而举起双手支持她采取武力镇压这个不听话的弟弟。

反正唐明湖打小就皮厚，不抽几顿就不知道轻重。

也不知道这是随了谁的性子。

唐父看着温婉的妻子，曾无数次思索过这个复杂的问题，最终自然无果，只能归结于基因突变。

自从有了顾维桢的加入，之后又认了干爹干妈干姐姐，小唐总最终还是屈服于新姐姐的淫|威之下，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这也直接导致了唐父唐母都把顾维桢当恩人看待，更是放任她去管教那个不着调的儿子。

当然顾维桢也不是那种热爱

暴力的性格，实际上如非有必要，她一般只动口不动手。

而且随着小唐总年纪渐长，也多少知道收敛，就算忍不住犯了老毛病，大多也只往欢场跑，都讲个你情我愿，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除非有无辜的姑娘找上门来，顾维桢一般也不会真的教训小唐总，毕竟抛开这点来看，他的其他大方向倒从没什么过错，在正事上行事也是极为稳妥的。

真要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教训过这位满世界乱跑的弟弟了。

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维桢冷着脸将唐明湖拖进了顶楼的会议室，小唐总的办公室就卡在办公区之间，人多眼杂的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也就顶楼非重大会议都不会启用，平时也没有人来。

“嗷嗷嗷——姐、姐，亲姐，您放过小的行吗，痛痛痛——再这么玩我胳膊可就真的废了……”

唐明湖皱着脸哭嚎，一到没人的地方，他就半点不在意形象了，要不是顾维桢正拧着他的耳朵，他马上就转身给她跪下了，都不带半秒犹豫的。

开玩笑，在顾维桢面前，面子算个屁，保全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唐明湖的助理一脸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一边贴心地帮两人关上大门，一回头又跟旁边的李明竹对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李明竹推了推平光眼镜，对小唐总的助理微微一笑，笑得后者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大小姐难得有个在意的人，小唐总这样实在是有些不礼貌。”李明竹缓声说道，“咱们做下属的，总该帮老大考虑考虑自己心情以外的事。”

“……唐总只是一时拗不过弯来，而且那位乱七八糟的消息实在太多了。”助理犹豫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位牧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大小姐这么上心？”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李秘书面色不变，一边说道，“倒是小唐总，光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是那么肤浅的人啊。”

助理听出李秘书话里的嘲讽，但他跟着小唐总远没有李明竹跟着顾大小姐的时间久，这时候也不敢插什么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内心倒是腹诽着赞同了李秘书的话。

小唐总在私事上就是有些拎不清，说好听点就爱憎分明，说难听点就叫全靠刻板印象意气行事。

对于看得上眼的人，小唐总那是百般爱护，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当鸡崽似的护在身后。

然而一旦在小唐总那里沾了点负面的印象，他便再难以公正地看待某个人，待人全凭有无利用价值，最多只能保持表面的礼貌——有些甚至连基本的礼仪都能抛到脑后。

显然牧归荑在小唐总这里属于后者。

也就在牧归荑出手拧脱他的胳膊的时候，小唐总才对她稍有改观——至少光看这角度和力道的控制，这位跟单纯的花瓶完全搭不上边。

但也仅此而已了。

直到被顾维桢粗鲁地丢进会议室，唐明湖还在嘀嘀咕咕地顾左右而言他。

顾维桢也不理会他那一副闹小脾气的样子，随意拖了张凳子出来坐下，双手环着胸，便冷笑着看唐明湖。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

“不就是让我照顾一下你那个小情人，话说回来我已经够关照她的了吧，公司里最好的经纪人分给她了，最好的主唱也给她了，该撑腰的也撑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唐总撇了撇嘴，又道：“这该是有个什么标准，要不你一并告诉我呗，我回去叫人照着这个标准来。”

顾维桢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唐明湖看。

她自然听得出唐明湖话中

的不满之意。

唐明湖强作不在意的表象有些撑不住，被顾维桢盯得冷汗直冒。

这世上大概没多少人敢去直面顾维桢盛怒的眼睛，尤其是她将怒气沉淀下去，化成一汪漆黑的海的时候，多看一眼便是铺天盖地的巨网，足以生生将人拖进冰冷刺骨的深海溺亡。

唐明湖下意识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顾维桢再度开口。

“你跟牧小姐说了什么。”顾维桢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平静，却更让人心慌，“给我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

唐明湖下意识回头，顾维桢此刻的表情平静的吓人，但他了解她，立刻就明白这绝不像是过去的小打小闹。

顾维桢这是真的生气了。

从小到大，唐明湖也只看到顾维桢生气过一次，那还是在她父母刚因车祸过世，分家的人便迫不及待地找上来露出贪婪丑陋的面孔的时候。

那一次顾维桢也是这样的平静，平静到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的表象之下压抑着滔天的怒浪。

后来没两年的时候，顾维桢便彻底重掌顾氏，成为名副其实的现任当家，而当初被她用这种目光看过的人，至今还在监狱里做着未完成的黄粱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