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苦，还有点酸涩。

雷斯的品味还真是有够特殊的，总觉得这酒喝起来有点不对劲。

沉默地又坐了半晌，托尼终于开口道：“我……很抱歉那天早上的不辞而别。”

——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让原本沉淀在他记忆深处的碎片终于全部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他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他以托尼而不是“柯克”的身份度过的荒唐的绮梦般的几个小时……罗密欧没有认出他是那天假扮了心理医生的那个人，而是发现了柯克就是他。但这却并没能让他觉得轻松一点，反而又为他增添了额外的重负。

因为那个吻……因为那个让所有本可以随着时间流逝而自然淡化的感觉又重新清晰起来的吻，因为他被罗密欧所吸引了，而在吻着罗密欧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完全不想抵御这种吸引。

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发展到这种地步却又好像非常自然。那天他喝了太多的酒，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前所未有地搭讪一个同性，忘记了对方是怎么吸引了他、让他完全忽略了性向问题而顺从了这种吸引……那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吸引，那种不可思议的契合与悸动，恍如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完美感受，他以为自己是醉得太厉害，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心动会从梦中延伸到现实，他没有想过……那个人是罗密欧。

和他一样过着完全割裂的两种生活的罗密欧，性格骄傲的自负的狂妄的罗密欧，内心柔软而手段强硬的罗密欧，聪明、缜密、暴戾又热烈的罗密欧。

他以为自己在梦中爱上过一个年轻的暴徒，却发现梦醒后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他甚至都不能确定罗密欧是个真实的人……也无法以自己真实的身份给予罗密欧任何回应。

罗密欧却笑了起来，碧蓝的眼睛眸光冰冷。

“为什么因为这个而道歉？”他反问道，“虽然我承认当时是被你吸引了，不过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一夜情吗？”

他以为托尼是个杀手，而托尼以为他是个暴徒，除了那个夜晚，他们的世界几乎不会再有交集。从一开始，这就是被双方所默认的一夜之欢。会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再度相遇，完全是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

“……因为我没想到还会再遇到你。”托尼抿了下唇，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而且我……克制不住对你的感觉。”

罗密欧眯起了眼睛，单刀直入：“那我就再问一遍，你是想和我约会吗？”

托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如我现在就打个电话去订餐厅？”

“……我得再强调一下，我并不会因为你的不辞而别而生气。”罗密欧说道，“就算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我也不会和你打过招呼再离开的。那确实只是一夜情，所以你到底在为什么而道歉？”

“……拜托了，我们这才是第四……第三次见面，你真的要我这么直白地说出口吗？”托尼莫名地感到了紧张，压在心头的沉重情绪忽然间烟消云散了，“虽然我没有从这种程度开始约会过什么人，但我也知道这时候就提起感情的事有点为时过早了……”

“——你完全可以不需要道歉，明白吗？”

“——但我现在必须道歉。”托尼握紧了手指，“因为……我想把那一夜变成个开始。……等一下？你想听的就是这个？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主动发起进攻——”

罗密欧冲他笑了一下，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拳来得又快又重，托尼完全来不及躲避，整个背部都被惯性带得倒在了地上，险些还咬到了舌头：“……什么……罗密欧！？”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道歉，我也只能大发慈悲地满足你。”罗密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口头上的对不起，在我这里，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效……这一点，那天晚上你不是就应该已经知道了吗？”

托尼的脸颊不由抽动了一下——确实是这样，那天晚上他只是主动拿着杯子和罗密欧搭了个讪，之后不管是亲吻、肢体的接触还是……邀请都是罗密欧在主导，甚至连开房都是刷的罗密欧的卡……如果不是之后斯塔克工业董事长仗着驾驶里程能绕地球两圈的丰富经验从新手罗密欧那里扳回了一局，那天晚上最后还不一定发展成什么情况呢……

“……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觉得我会因为你之后说出的某些话而想杀了你了。”罗密欧抬腿低身跨坐在了托尼腰上，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他脸上的伤势，朝着那片红肿吹了口气，“你觉得这一拳应该吗？”

“……”这一拳确实受得无可辩驳，全是托尼自己惹的祸。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如果接下来还有的话，能不能换个不显眼的地方……我们还得拍《恶魔小径》呢。”

“没问题，我一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罗密欧假惺惺地说道，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口，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自己是个有家有室的直男呢，那天只是个错误什么的……到底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会让我愤怒到想杀了你？”

托尼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让你属于我，但我不能对你负责。”

罗密欧：“……哈？？”

“关于这点你需要听我解释。”托尼紧紧地握住了罗密欧的两只手，十指相扣，神色郑重，“几天之前我确实还是个直男，虽然单身了五年多心里却一直还有前女友的影子，我一直以为自己这么久以来都维持单身就是因为她和我的好朋友结婚了导致的内心受挫，完全没想过自己之后会对一个同性一见钟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天看到你时的感觉，就好像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遇到你。而现在事实证明了那并不是我的错觉，即使我们没有在那天相遇，也会因为《恶魔小径》或其他原因相识……但那天我实在喝了太多的酒，醒来后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不切实际的梦，所以我才留下了那堆筹码，完全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就走了……”

罗密欧：“……我应该为了这个杀了你……吗？”

“——不，重点不是这个。”托尼艰涩地道，“重点是因为那个吻我意识到了自己对你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但我的工作实在太过特殊，无法向你透露任何内容，更无法以柯克之外的身份和你交往……我甚至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和姓名，随时都有可能忽然失踪去处理别的事情，甚至可能某一天会永远在你面前消失，你将再也听不到关于我的消息……而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要你爱上我，我不能让全部的自己属于你，却想要全部的你属于我。”

罗密欧：“……就这样？”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我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有爱上别人和随时离开我的权力，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托尼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但就像是有个魔鬼在我内心复苏了一样，我完全无法满足于仅仅看着你，接近你……我想要更多，我想要你冠上我的姓氏，从此只会吻我。亲吻你时我甚至有种冲动想把你锁在振……世界上最强韧的金属建造的牢笼里，让你从此只能看到我的身影，为我而活……”

罗密欧：“……所以呢？”

托尼：“……你难道不觉得这是种强烈的羞辱和冒犯吗？”

罗密欧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遍，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托尼紧张得心如擂鼓，只觉得浑身燥热，手心里不知不觉间沁出了汗水。

“……亲爱的。”罗密欧终于开口道，神情古怪，“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

托尼：“……什么？”

“我是说那种正儿八经的，从第一眼看到时就萌生了好感，不假思索地开始追求，做梦的时候会梦到对方的身影，时刻渴望着和对方建立更亲密的联系的恋爱。”罗密欧说道，神情更古怪了，“虽然在驾驶上你经验丰富，但是你……不会根本没经历过青春期吧？”

托尼：“……哈？”

“……说真的，你十四五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在麻省理工修工程学？”

“……”

“……”

“……你真可爱。”罗密欧道，“不过总得给我个称呼吧……我应该叫你什么？就柯克吗？”

“……托尼，我喜欢别人叫我托尼。”托尼说道，“是真名。”

“好吧，托尼。”罗密欧道，“你觉得这里是不是越来越热了？”

“……确实是的，可能是空调坏了。”托尼强忍着身体的冲动，提议道，“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我去看看空调……？”

罗密欧有点想笑，神情更古怪了。

“不，还是把衣服脱了更方便散热吧。”

托尼：“……什……唔唔？？”

“……雷斯把加了料的酒公然放在冰箱里的时候……应该就得做好他的办公室被人类的染色体污染的准备了……”

酒瓶倒在了地上，色泽鲜艳的鸡尾酒很快浸润了柔软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