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父在弯弯走了以后,脸色很是难看,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话,把他自己逗乐了,歪嘴一向都合不拢,掉了几滴口水出来。
弯弯父母的赔偿金,一直是放在老伯父的媳妇和儿子那里,说是要给他攒着,平时没有给他钱的习惯,就连小学的学费,也是弯弯喂猪喂出来的。
老伯父的媳妇和儿子取了田小蓉和她丈夫的赔偿金,重新办了一张银行折子存进去,城里的小区房租了出去。
开始是说好了的,这钱给弯弯留着,当做学费和生活费。
老伯父的儿子说要不把弯弯送到姑婆家,姑婆肯定愿意照看他。
本来弯弯就是老伯父抢回来的,这要这是把孩子又送过去,老伯父的脸皮还要不要,小孩五岁就单独住到原来的茅草屋去了。
刚满五岁,媳妇带弯弯去学着割猪草,弯弯会割猪草以后,家里的猪就给他喂,过年的时候卖了猪,多出来的就是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田家的人觉得只要孩子没把他饿死就行了,冷暖谁管,自己家的孩子都放开养,像田欣也是到了职高才有鲜牛奶喝。
只是媳妇确实有点不快,本来以为只要管弯弯吃喝就成,赔偿金也捏她手里。
现在是弯弯白吃白喝在家赖着,媳妇想起就是气,有时候没忍住就骂了那么一两句。
女儿田欣不喜欢弯弯身上的味道,媳妇也不愿意弯弯在这个家里住。
家里原来的老房子塌了三间,媳妇和丈夫将原来的厨房布置了下,还请了两个小工把房顶的茅草重新修整过。
屋后给挖了一个茅坑,每两个月给弯弯送些柴火,以前乡下的小丫头,不少六七岁的模样,就背着小弟弟学着烧火做饭。
媳妇教了几遍弯弯怎么升火煮饭,她女儿田欣七岁就会烧饭了。
觉着差不多,就让弯弯住过去了。
村里的人想法实诚,倒觉得媳妇做得挺好,一个孤儿头上有片瓦遮雨,有口饭吃算可以了,外面不知道多少无家可归的。
这世上想要人跟人比可怜,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怜,活在这世上讨口饭吃谁也不容易的。
当然有些事别人没有说出来,上了点年纪的几个阿婆掰着手指给弯弯算命,说她就是命硬。
有人当着弯弯的面就说她上顶天,下顶父母。
这就属于比较刻薄的人了。
弯弯独自生活了一阵,没见他把房子给点着。
老伯父腿脚不便,一次没去过那边,但是没多久,老伯父找上了门。
李家父子这对娇客走了以后,田欣偷偷问她娘,李家在哪个市,有没有电话号码,他们县城里到处都是出租的公共电话。
这年岁的小姑娘,她心里那点念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媳妇看得出女儿的心思。
媳妇心眼没自己闺女那么大,光是看李静恒的吃穿做派,哪里是田欣能降得住的。
田欣再问的时候,媳妇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家又没有电话,人家留了号码,你拿什么打过去?”
田欣问道,“到底有没有电话号码?”
李成器走的时候,给田家留了一笔钱,媳妇点过一次,大约两万块,钱也是不少了。李父那人挺讲究礼节,但是真没有留他家的号码。
李静恒睡过的床单,被田欣拿回房铺在她自己的床上,晚上睡觉一遍遍抚着男孩躺过的地方,有时候深夜里竟然会默默流泪。
田欣收拾那间屋子的时候,拾到一张照片,七八寸大小,上面是个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穿着孔雀蓝的挂脖长裙,露出光洁的肩头,田欣觉着长得一般,又瘦。
也就是个子比她高一点,田欣的目光从女孩子平坦的胸前划过,但男孩儿们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的。
田欣想用手里的钢笔尖把照片上女孩儿的脸划得稀烂,她想将这张女孩子甜笑的照片揉碎,再用脚底狠狠碾过,然后丢进火灶里,十七岁的年纪,她第一次感到痛苦。
对于少女时期的田欣来说,李静恒异常冷酷,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偏偏田欣就是恨上了他。
田欣将李静恒遗落的这张照片好好保存下来,夹在一本抄满歌词的日记本里。
田欣想她应该早点做准备,从内陆的H城去李静恒的家有很长很长的距离,她隐约从她爹口里知道李家的大概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