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会将他如何?”
……如何?
温玹反倒蓦地被问住了。
自古两国交战,不伤文臣,何况十三国与七国之间并无争斗。赵延虽徘徊于七国边境,但他什么也没做,至多就是想助自己逃跑,却未遂而已……
温玹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似乎有些激烈了。
“你……”
“我什么也没做。”闵韶打断他,眸色沉寂中有些冷意,“只是命人,将他护送回国了。”
像是一记棒槌敲在头顶。
温玹张了张口,终于发现自己对闵韶警惕过头了。
其实闵韶这些天一直待他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好得过分,除了将他招来七国的方式不对以外,挑不出任何毛病。只不过上一世的事在脑海中刻得太深,让他总是无法从混淆的记忆里挣脱出来,总是认为闵韶会害他,伤他,甚至想杀他。
可这一世,他们分明没有仇怨。
温玹一时觉得愧疚,眸底明显松动了,不知该说什么。
屋内静了片刻,桌上的烛火噼啪爆了一声,蜡油顺着蜡烛滴落到烛台上。
“温玹……”
闵韶突然沉冷的开口,又像在叹息,他眸中映着桌边的烛火,却依旧冰凉的没有温度,声音低沉的问:“我到底哪里不值得你信?”
温玹一愣。
话刚出口,闵韶却不想听他回答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问题可笑。
一个修了无情道的人,他哪里值得信?
谁会信?
谁敢信?
他眼底阴沉下来,如寒水幽潭般深不见底,手指骨节在暗中被渐渐攥得青白,又转念想——
可纵使所有人都不信,眼前这个人……也得信。
他必须信!
温玹见他脸色不好,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猛地被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惊着了——
只见闵韶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扣到腰间,将黑金云纹的腰封拆了下来,墨色的衣袍随之松散,他单手将衣襟拉开,露出内里的衣衫,就这么当着温玹的面将外袍脱了。
而后他又去解中衣衣领上的盘扣,很快便露出了清晰的锁骨,以及半截结实的胸膛,动作始终没停,看起来大有脱光的征兆。
“温玹,过来帮我……”
不等他说完,温玹整个人已经僵在了原地,手脚不听使唤,兀自悚然的想着——闵韶他他他突然脱衣服干什么?他要说什么?过去帮他、帮他什么?
也许是因为眼下的环境过于密闭,他在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好几种答案——“过来帮我纾解一下”,“过来帮我弄出来”,“过来帮我含住”……
紧接着,他便听到那人吐出两个字:
“上药。”
“……”
哦。
上药。
向来清风朗月的温二公子,表情有一瞬的别扭,随即又很快敛了神色,将方才的念头抛弃得无影无踪,仿佛方才胡思乱想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他故作镇定的走过去。
闵韶并没注意到对方的不自然,已经将上衣全部脱了,宽厚紧实的胸膛赤.裸暴露在外,蜜色的腹肌沟壑分明,臂膀线条起伏流畅,就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角弓,极具张力。
他缠缚在腰腹的绷带一直攀至左肩,在烛火朦胧的映照下,遮挡住的地方反倒令人想入非非,身上野性与侵略性的气息弥漫着,就如暗中蛰伏的野兽,随时能将人扑杀撕碎。
温玹偏过头去,掩饰的咳了一声。
闵韶自己动手,将绷带解开了,露出先前被藤蔓刺穿的肩膀。
伤口十分狰狞。
虽然已经愈合了些许,但依旧可以想象出当时是何等的鲜血淋漓。
温玹起初还在纠结着这人过于健硕完美的身材,然而一见到那可怖的伤处,顿时没了什么旖旎的心思。
“怎么伤成这样?”他被转移了注意,惊忧的弯腰凑近了些,仔细看着那处令人心惊肉跳的伤口,“这是不是……先前寻那上古灵智时受的伤?”
“嗯。”
闵韶平静的回应。
温玹皱了皱眉,指尖轻轻碰了碰已经结痂的地方,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出那是何种撕裂的剧痛。
“这么严重……”他喃喃了句,又问道,“药呢?”
闵韶忍着没去在意肩上轻柔的触感,抬手从拇指上那枚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只冰蓝瓷身的药盒递给他。
温玹将药盒接过来,轻轻旋开,用指尖挖出了一小块药膏,仔细又小心的涂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他凑得很近,闵韶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轻轻喷洒在自己肩头。
温玹眉间微蹙着,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晕开,谨慎的在那破损的肌肤上涂匀,神色竟有几分不必要的凝重。
从闵韶的角度,刚好能贴近的看到那张细腻清透的脸。低垂着的眼帘下,那双桃花眸认真又慎重的落在自己身上,如同一簇火苗,轻而易举的使他胸腔变得炙烫发热起来。
他喉结滚动,压低了声音,使嗓音哑得不那么明显,收敛了眸底的暗潮涌动,开口道:“温玹。”
“……嗯?”
温玹抬起眸,对上他的视线。
闵韶那双暗渊似的眼睛正沉静的看着他,眼底不起波澜,在刻意的压制下,分不清是冰冷更多,还是认真更多。
他沉声道:“我已经连伤口都交给你了。”
“你现在……可相信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