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抓住她!”
身子臃肿的妇人没有辜负她的一身肥肉,尖利的嗓子撕开了沉寂而炽热的午后,吓得树上的闹蝉也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加入了这场闹剧的演奏。
身着红色嫁衣的新娘在林中慌乱的奔跑着,早早编好的精致鬓发早已凌乱。段秋不敢回头,圣山的树木实在生得古怪,层层叠叠,交相掩盖,仿佛一个巨大的屏障,禁止任何人的进入。只要她稍微不看着一点眼前的路,就会被脚底下凸起的树枝绊倒又或者被及腰的荆棘划伤,但这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身上的嫁衣早已在树木荆棘的摧残下变得有些破烂不堪,树枝上缠挂着少许红色的布料,那是段秋被树枝挂住了衣服而强行扯下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没有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与呵斥声,段秋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半弯着腰,撑着一颗树干,平复着自己过度跳腾的心脏。
“嘶。”
大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段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腿有些滑腻得过分。之前跑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右腿被荆棘的叶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直到停下来的时候,疼痛才变本加厉的涌现出来。
她得先找到出去的路才行。她得回家。
也许,也许母亲会收留自己的……段秋想。
就这样,她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四处张望着开始寻找出路。血腥味开始若有若无地在空气中弥漫,引来了不少蠢蠢欲动的野兽。
头顶银白色鹿角的女孩站在古树的枝桠上,远远的看着她。
段秋隐隐约约感觉到森林里骤降的氛围,她有些害怕的左右巡视着周围的一切景物。早先聒噪的蝉鸣声在此刻仿佛都失去了身影,明明应该是生机勃勃的森林,段秋却没有感觉到再有更多的风吹草动。
麓祈将左手抚上树木,贴合处泛出柔和白光。森林里的树木开始悄无声息地移动着规模,它们在悄悄地给段秋挪出了一条出去的路。
麓祈的身后是一众趴伏在地的豺狼虎豹。
而段秋因为失血过多,脑子早已混沌得不知所已,以至于她对周遭的环境变化观察几乎为零。等她再抬眼,不知何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小道。她能看到,小道的尽头是新的出路。
段秋捂住发疼的太阳穴,有些欣喜又忐忑,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就让她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
不知为什么,似乎总感觉有人看着自己,段秋再次四处张望了一番,仍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她压下心底的不安,有些小心翼翼地瞻前顾后的沿路而行,唯恐半途跳出什么东西。就在离开森林的当口,她再次回头张望。
原先她站着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人。
或者,也不该称之为人。
女人穿着一身看不出质料的白衣,头发雪白,一双如同黑曜石的眸里看不出情绪,头上却顶着两根晶莹剔透的鹿角。
她对她没有敌意。
段秋能看到女人身后张牙舞爪的猛兽,看起来像是忌惮女人,它们只敢在女人身后虚张声势的龇牙咧嘴。
是她在保护自己吗?
段秋抿了抿唇,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呦呵,你还敢回来!妈!姐姐回来了!”讥讽的语气里是幸灾乐祸,“你猜妈会不会打死你,你给我们家丢了那么大的脸。”
“你可来得真巧,他们刚刚闹完你就回来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妈的脸都气青了。”
段秋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勉强忽略脚上的剧痛,“妈她说,我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
段夏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你真的相信吗?”
很快,喋喋不休的叫骂声随着鞭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将段秋内心的恐惧放大。这个鞭声陪伴了她整个童年,怎么能叫她不熟悉?
“小贱蹄子你居然敢逃婚?”
段秋下意识的蜷缩起身体,很快迎来了劈头盖脸的鞭打。她看见段夏幸灾乐祸的笑脸。
原来……都是骗自己的。这最近的无由来的好,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老实本分的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