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很瘦,头发干枯,嘴唇苍白,一副遭受过虐待,又或者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只有他的眼睛泛着一种病态的亮光。
“你!”卫崚一眼看到叶枭云,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受到了平生最大的侮辱。
叶枭云蹲在插座前摆弄着手机,听到声音,他诧异地回头。
俘虏挣脱了束缚,不过叶枭云不是很担心。
既然自己可以打倒他一次,自然可以打倒他第二次。
卫崚被他淡定的表现激怒了,他猛地前扑,没用任何法术招式——即使节省再节省,但那个至关重要的法阵仪式耗费了他太多灵力……那需要他不停地灌注鲜血和灵力,才能维持运转。如今的他,虽说境界没有跌落,但灵力已快要被榨干了……好在那个仪式就要成功了……只需要一个特殊灵魂的献祭……这是天道的规则,命,要以命交换,灵魂要以灵魂交换。
卫崚的攻击凶猛而犀利,但叶枭云比他更凶猛、更犀利。
修行者最初锻炼的永远是体魄,但在末法时代以后,随着武道技术被总结完善,接受过专业良好教育的普通人也有可能比筑基及以下的修行者更厉害。
卫崚的金丹只有一个朦胧的雏形,严格来说,他只是一个预备役天师,他的大部分手段都是依靠秘法和法器来实现的。
他被叶枭云的外表欺骗,以为他只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然而……
大意是会付出代价的,卫崚在尝到代价之后,变得小心了一些。
想到密室里的仪式只差最后一步,无论如何他决不允许出现差错!
那就浪费一点灵力来对付这家伙好了。
卫崚冷笑一声,他嘴唇撮起,一道悠长的口哨自他嘴巴里飞射而出,如同一支利箭插入叶枭云脑海。
叶枭云猝不及防,身子一晃……
巨大的响声传进浴室时已经被隔音板减弱了许多,沈北池的手一顿,香皂在盒子边缘磕了一下,滑不溜丢地掉在了地上。
沈北池关掉水龙头,他一边快速地用毛巾擦干身体,一边大声喊道:“阿云”
他的声音自浴室中传出去后变得很微弱,卫崚经过剧烈的运动后,心脏跳得很急,大脑运转的速度也有些缓慢。
他漏过了这一声。
他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心想这家伙还蛮难对付,然后他拿出曾经捆住自己的银色链条,并将它缠在叶枭云身上。
小青从床底下探出脑袋,它抖了抖毛,悄无声息地从后面靠近卫崚。
打斗声将她从美梦中惊醒了。
她呲出尖牙,红色的眼睛闪过嗜血的光芒。
突然,她看到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身体动了动,他的背脊拱起,像是脊柱有了自己的思维,在挣扎着要破开皮肤和衣服的阻隔。
一阵惊惧的感觉蹿上小青心头,她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对主人好友见死不救的后果,她硬着头皮冲了上午。
无形的气浪充斥了整个房间,在卫崚和小青眼中,墙壁如同波涛般起伏变形,一张凹凸不平的巨大脸孔自雪白的墙壁上浮现。
如深渊漆黑的色彩将墙壁侵染,浓重的水腥味和压力让小青快要窒息了。
卫崚背上扭动的脊柱似乎也受到影响,谨慎地保持住一个扭曲的造型。
小青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她看不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生物的完整面貌。
它的头颅太大了。
它拱啊拱,终于把脑袋从墙中拱了出来。
它的身体往前挤,脖子往前伸,它穿过叶枭云的身体,而他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到身前的卫崚那惊恐至极的眼睛。
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我看不到……
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他很害怕……
浴室门打开,沈北池穿着洗干净的旧衣服出现在门后。
叶枭云一个激灵,他大喊了起来:“快跑!”
沈北池的身体僵住了。
一根轻飘飘的长须轻轻扫过他的面颊。
他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长毛了绒毛和黑色鳞片的脸。
即使只是一部分的真容,但对于熟知神话生物的沈北池来说,已经够了。
这是一只龙头。
它的鼻孔里喷出冰凉湿润,带着水腥味的白色雾气,这雾气拂过它脸颊上细小的鳞片,令其上华丽繁复的花纹看起来神秘莫测。
它不同于卫崚身上那条被炼做法器的骨龙,这是一条真龙。
一条水龙。
但它,只剩下了灵魂。
它的躯壳早已在末法时代之前就死去了,那骨架在天道法则的影响之下腐化为泥沙,变成了河床的一部分,然后在时间的冲刷下,自玉带河溯流而下,沉积在云城的护城河河底。
龙魂围绕着屋内众人游走,它的身躯太过庞大,以至于只能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若隐若现。
叶枭云喊了一声就闭嘴了。
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可以看出沈北池和卫崚的紧张,以及这屋子里充斥的绝对寂静。
被这气氛影响,叶枭云也紧张了起来,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原来有时候,看不见会比看见更让人恐惧。
龙头几次凑近沈北池嗅闻,它似乎在分辨什么,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透着一丝疑惑。
最后,它一无所得,离开了这里。
遥远的天际传来仿若雷霆般的龙鸣,无奈隔音多好的房子也无法阻隔。
唯有界壁。
这是一道生与死的界限,哪怕是上古的神兽也无法逾越。
它远离了医院,但仍在这座城市里游荡。
它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三轮以最快的速度奔驰在云城郊外的大马路上。
少年王珣坐在车斗里,他抱着自己心爱的二胡,小心地让它不被磕到碰到。
“爹啊,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王珣好奇问道,每当这种时候,他心中总是会爆发出对学习的无限激情。
王志强面色严肃,狂风扑在他脸上,但他的寸头不为所动。
王志强无法肯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那可是传说中的物种啊!
怎么会出现在……出现在……
“还在下雨……玉带河都涨水了,云城不会被护城河给淹了吧?”雨丝斜飞入伞底下,这车斗里没有安装雨棚,王珣只能自己撑伞。
而他爹则是把雨伞的伞柄绑在车把上。
越是接近市区,雨下得越急,八百米外的景色蒙着一层灰色的雾气,像是水墨画中的剪影。
王珣把二胡裹进外套里,不让它被雨水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