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明的时候, 沈怀归骇人的咳嗽声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 全都停了下来。
但是人也没有知觉了, 面容苍白一片,看病的老前辈再次给他诊脉, 却吓了一跳, 细细的再探, 竟然叫人讶异:
“五脏六腑皆受摧折, 经脉受损, 像是遭受到了很大的重创,难道他和人打架了?但是怎么一夜之后, 才显现出来。”
“怎会可能?怀归从来不和人起冲突。”
这样的而结果叫西林璧十分讶异, 然而他自己去把脉, 却感受不到怀归任何的内力存在, 乃至于经脉将断未断,好像遭受什么重大的挫折一样。
只是一夜咳嗽,怎么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西林璧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怀归昏迷着, 想要去询问具体的情况, 也不能够。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低下头看着面容如纸的人, 总觉得心神不宁。
而或许,这一夜疑惑的人不止一个。
天生万物, 善恶全在一念之间, 一步成魔, 一步成神。
这是进入一步宫需要知道的第一句话。
一步宫中无日月,但是一步宫的宫主是个很奇妙的人,他喜欢日月轮转,所以在人间界处于黑暗之中的时候,一步宫内也是夜晚。
然而可以任性一点,叫繁星与圆月共存与天际。
枝繁叶茂的建木在晚风之中飘荡,其枝叶几乎蔓延半个一步宫,又有一半垂落到了海水之中。
此时此刻,树下坐着四个人,披头散发,纱衣赤足,盘膝调息,不染尘埃。
风起的时候,建木的树枝在空中飘荡,发出沙沙的枝叶相撞的声音。
玉徽睁开了双眼,他伸出手,接到了一片飘落的树叶。
“起风了。”
“不是起风,是人间出现了异象。”
建木在每一年的特定时间之外,决不会落下树叶,除非人间界出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比如魔。
另外一个男子开口说话,他站了起来,长发一直滑落到了脚踝,他伸出手摘了一只树枝,随手将发丝随意的绾了起来,便要起身离去。
“我去人间界一趟。”
玉徽抬起头看着他,提醒他道
“建大人将要从佛界论道回来了。”
“我会赶在之前回来。”
男人摆了摆手,径直便离去了。
玉徽便垂下眉目,不再多言。
人间界俱已经进入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是有一滴灵台血干涸了。
当人间界与其余六界完全封闭的时候,人类可供修行的灵台便因为越发匮乏的灵气而逐渐萎缩,到了如今,并没有什么人可以开启灵台,再入神魔修行之道。
但是其余五界,却仍然以灵台为生,原生光感到一阵的心悸,那是灵台血被消除的感觉,灵台孕育灵台血,最纯粹的灵台血与灵气汇聚成灵核,他的弟弟——原生芒没有办法汇聚灵气,于是他削了灵核给原生芒,但是就在刚才,那一滴灵台血遭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是神,是魔,又或者其他什么力量也进入到了人间界——原生光抚着心口,这种感觉,真是叫人不安啊。
原生光唤人进来,令其赶去章华去查看到底出什么事情。
无边的风,无边的雨。
好像下了一个没完一样,黔地这一夜却注定无人入眠,因为五日之前有人说会在今夜取那位君皇帝的人头,这消息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传遍整个黔地,君皇帝派人大索黔地三日三夜,也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却等来了京都寒梅神兵营前来的消息。
那一支军队已经到了黔地的边境,领兵的人是杨将军的大儿子杨云,这是他独自领兵的第一次出征,是为了斩下君皇帝的人头平息此地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过去这几十年也有许多人要取我的人头,现在他们沉睡在你们脚下的石板下。”
君皇帝坐在廊下,他的面前站着的是最得意的五百将士,除此之外,整个府邸已经埋伏了几千人的士兵,就算是一只麻雀要进来,也插翅难逃。
无数的灯笼与火把将这一方庭院映照的如同白昼,雨水顺着将士们的衣领滑落下去,跌落在地上,汇聚成浅浅的水坑。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着那不速之客的来临。
或许是感受到这次不同寻常的气氛,叫君皇帝也不得不如此慎重的对待,但是他也并不放在眼里,或许是因为遭受到太多的刺杀,叫他也不由自主的傲慢起来,又和众人说道
“无论是谁,都叫他有来无回!”
夜已经很深了,然而风雨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人到了城门下,就像是五日前那样,站在城楼之下,抬起头看着那站在城墙之上的士兵,他一身的黑衣,带着一个斗笠,好像还背着一身东西,并没有人看清他的表情,然而亲自来守城门的士官往下盯着他看了片刻,便立刻惊慌失措的,高声喊道
“射箭!射箭!是刺客,刺——!!!!!”
最后一个字噎在其口中,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双目圆滚滚的,好像是死掉的鱼眼。
风悬骨松开了手指,这个士官便一下子软绵绵的落到了地上,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无声无息。
其余的人已经一动不敢动了,他们没有看到这个人怎么在一瞬间就到了眼前,也没有看到长官是怎么死去的。
好像一下子,就没有命了。
风悬骨走在道路上,他知道有许多的人都埋伏在路上,但是却并没有向他出手。
直到他到了那一座华丽无双且分外明亮的府邸的时候,才有如潮水一样的士兵朝他袭来,然后倒下。
没有人看到他手中的剑,就连日光都不能够穿透的断脊,在这漆黑雨夜里,更加的没有任何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