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眉等那些人的脚步走远了, 才睁开眼, 便看到头顶洗的发白的青纱帐, 温和带着燥热的日光从旧木窗子透了进来,落到了他半截面容上, 分外的温暖, 顿时觉得好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 就连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
这是什么地方?
摧眉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身体还有一些疼痛, 但是却并没有很大的感觉了, 就像是伤口结痂的时刻,虽然有些痒,却并不痛了。
他正要下床, 便看到窗子那里有一名少年跪坐在椅子上, 正对着日光专心致志的吹手中的蒲公英。
看着这个人的背影, 摧眉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此刻应该还在梦里。
不然这人怎么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摧眉就要倒头再睡, 但是句芒已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扔掉了只剩下一只草杆的蒲公英, 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 很高兴的说
“恩公,你醒啦”
摧眉:……
原生光这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对着自己,还喊着什么“恩公”, 真是叫人觉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实在是惊恐。
这果然不是现实而是噩梦吧。
摧眉依稀记得, 他在昏迷之前,应该是杀了他的,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竟然忘记这样不该出现的纰漏。
摧眉不由得扶额深思,去仔细想昏倒前的情况,句芒已经凑到他的面前,见他沉默不语的模样,眨了眨眼,开口安慰他道
“我原谅你啦,你不要自责。”
摧眉:……
什么自责?
摧眉觉得他完全听不懂这人的话,又感到厌恶,只是又分外清醒了,窗外这样好的日光,且是在别人家中,也不大想此刻便拔剑见血,因此又耐着性子询问
“我如何要自责?”
句芒想了一下,便很是真挚的说道
“这世上没有救人却又杀人的道理,你那天晚上好吓人,眼珠都是红色的,兄长说只有魔的眼睛才是红色的,我觉得你走火入魔了,所以才好可怕,肯定是以为我是坏人,所以说出那样的话,但是我原谅你,你不要自责。”
……
还真是脑子有病且语无伦次。
摧眉便无话可说了,又觉得很是可笑的,他怎么会自责,但是看着这好端端的人,却还是不解
“既然我已经杀了你,你怎么还活着?”
“我可不会死。”
句芒坐在他的身边,歪着头悄悄的说
“既然你是我的恩公,那我告诉你哦,我不是人呀,所以你杀不死我,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人。
摧眉远离他的靠近,有些烦躁的从床上起身,衣服竟然也被人换过,是一身半旧的灰白衣裳,还带着一点的霉味——应该是很久没有人穿过。
这看起来很像是已经废弃的房间,因为已经很是破旧,除了这一张床分外干净整洁之外,外间却是堆积着许多的杂物,头顶上还有蜘蛛网,尘土落在上面摇摇欲坠,只有窗台上摆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几只新鲜的桃花枝。
句芒跟着他站起来,看着他这样平静的表情,反倒有些意料之外,于是又很好奇的说道
“你不感到害怕吗,我不是人呀。”
“停——我对你是人是鬼不感兴趣。”
摧眉实在是不想看到他,他还没有走到门前,便进来了一个人,那是一名清秀的女子,端着一碗药汤进来,看到摧眉醒来,并且下地行走,便很是惊喜,又很是温柔的笑道
“你醒了。”
这名女子身材娇弱,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岁,但是却梳着妇人发型。
摧眉看见她,便觉得因果果然奇妙,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摧眉上一世行到此处的时候,请他躲避祸乱的女子。
唤作柳絮。
摧眉嗯了一声,又与她行礼道
“多谢夫人,不知夫人名讳?”
虽然他自己知道这是谁,然而总要先问一遍。
“妾身姓柳。”
柳絮将碗递给他,看着他这样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又想到些事情,便颇有些意外的说
“是远儿发现的你,我原以为你要昏迷许多天,没想到你的伤口恢复的如此快,被楚山孤的掌法袭击过的人,还没有你这么快便恢复生机的。”
能够这样直白的喊出楚山孤的名字,而且认得出伤口是谁所伤,看起来与其关系该是非同一般,但是上一世短暂交情,好像并没有听说过楚山孤的事情。
至于自己为何会如此快的恢复——摧眉也不大明白,或许只是因为看起来可怕,他自己也并没有很大的感觉,那些骨骼断裂的感觉,如今想起来,竟然也觉得如梦一般——至少他好好的站在这里,若是果然寸断,绝不是卧床两日便好的了的事情。
摧眉因此便道
“或许是我天赋异禀吧。”
这话多少带一点调侃的意味,惹的柳絮也轻轻一笑,大约也觉得他过分乐观,摧眉便又道
“听夫人的意思,好似与这位楚灵王很熟?”
柳絮闻言一怔,而后苦笑了一下,却只是低头看着那一晚药汤,并不说话,在沉默之间,便听见一道很是熟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娘亲我回来了~”
摧眉挑了挑眉,不多时便从门口探出一个头进来,大约七八岁的孩子,看起来古灵精怪,不是那一日诓骗摧眉去后山的远哥吗?
然而这小孩子却一点没有坑人的愧疚感,只是见到出门看着他,有些意外的吹了一声口哨,很是欣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