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疼，腿疼，膝盖疼，脸上疼，后背也疼……”我答得十二分认真，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不由自主地真的积了两滴眼泪在眼眶子里，“哇……小叔，我哪儿都疼，你不疼我了，我要疼死了……”

赵彧被我吵得头疼，夹上账本把身子转向了我：“闭嘴，什么疼不疼的，乱七八糟的。”

我被吓了一跳，剩下的话都噎了回去，瞪着眼睛打了个嗝。

“起来，”赵彧终于被我磨得没办法了，“把功课拿过来，就在这儿做。”

得了赦令后，我忙不迭点头，拽着赵彧的大腿爬了起来，小跑回房把书本悉数揽过来，手肘拄着石桌就开始做功课，乖到连孟尝都挑不出我半分错来，终是赶在晚饭前做完了。

晚饭依旧是站着吃，不过丝毫不影响我大快朵颐，我知道，赵彧每次都是嘴上凶得一批，实际比谁都心疼我，这不看我又可怜又委屈的，准是又特意嘱咐厨房了。放眼望去，今日桌上全是我爱吃的菜，我筷子舞得带劲，没多一会儿碗里的饭就去了一多半，正吃着，下人来通传，说杨尔思来了，我噎了一下，放下了碗，想到自己端着碗站着吃饭的样子，活像个叫花子，不由得有点局促。

杨尔思进来，跟赵彧和孟尝行完了礼，便不停地打量我，半晌开口道：“赵掌柜，嘉树今日是为了救我才与那些公子打架，您……”

没等赵彧说话，我连连摆手，扯出了一个在我看来无比潇洒，但被赵彧他俩嫌弃过无数遍的笑容：“尔思无需担心，小叔并未罚我。”

赵彧不满我抢话，撂下筷子敲了敲桌子，我赶忙收声，站在饭桌后充当起盆栽来。见我乖乖闭嘴，他才开口道：“杨公子，茶庄的生意忙得很，你们小孩子之间的拳脚之争，我没什么闲功夫去管。天色这样晚了，你独自在外闲逛，令尊也不担心？”

我有些惊愕赵彧的态度，杨尔思更是没想到，许是觉得自讨没趣了，半晌拱手作了一礼，又向我道了声谢，便走了。

我有些食不知味，不知该不该继续伸手够我的饭碗，听得赵彧冷哼一声：“半大个娃娃，耍心眼耍到我跟前来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赵彧就继续吃饭了，我不解地看了看孟尝，却见他一脸笑意，也没有和我解释的意思，只得端起饭碗继续嚼起来。

晚饭过后，我端了盏赵彧最喜的乌龙茶溜进了他的书房，才迈进去一只脚，却看见孟尝也在里面，满带笑意地盯着赵彧，赵彧则一脸严肃，门一开，他俩便齐刷刷地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攥着手里唯一的一杯茶，登时有点尴尬。

赵彧摆摆手示意我不必多心，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转手递给了孟尝，孟尝面上波澜未惊，极其自然地接过去之后也喝了一口。

我呸，这俩不要脸的，当着孩子的面秀什么呢！

当然，这话我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连神情都不敢表露出来半分。赵彧喝完茶，对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到他跟前去。

“你是不是特别纳闷，我今日为何要对杨公子那般态度？”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开口道：“小叔，你似乎……很讨厌尔思啊。”

这一句话并不是问句。赵彧经商多年，阅人无数，直觉告诉我他今天不会空口说出那些话来，但这既无前因又无后果的，令我着实费解。

“那小娃娃，若是真真儿担心你挨罚，下了学就会巴巴地赶过来，何需等到晚饭后。”

我发现我这师父，嘴越来越欠了，怕他看见，我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不过掂量着他这话，似是有几分道理的，抬头看向赵彧，见他轻轻点了点头，补充道：“赵二，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啊，”我挠挠头，“许是他有什么别的事耽搁了呢，你们别把人想得那么糟糕嘛，尔思弱不禁风的，能有什么坏心眼。再说了，我在书院成日护着他，他没有道理恩将仇报来害我啊，我觉得他今日也吓得不轻，可能一缓过来便来找我了吧。”

赵彧还想说什么，孟尝却给了他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的意思。顿了顿，赵彧只得冲我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小赵二，你就继续单纯吧，总有吃亏的时候，一边玩去。”

我只得走出了书房，不过被赵彧这么一说倒玩心大作，趴在窗根下想听听这俩不害臊的说什么体己话儿呢。谁知道蹲了半天里头一点音儿都没传出来，我脚有点麻，血液不畅带来的刺痛感顺着脚踝爬上了小腿，估计再不动弹动弹，一会起身非得摔个大前趴。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回房的时候，窗子吱呀一声开了，一抬头便对上了孟尝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进来跪着听，会听得更清楚哦。”

“嘿嘿，你说什么呢师父，”我立马使出看家的本领开始装无辜，直起身子窜了出去，“我提鞋呢刚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