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坐车吗？我送你们。”

顾泠还来不及大声呼喊“冤枉啊，苍天啊大地啊，我是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吗”，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摇下，中年司机歪了歪头，笑容憨厚朴实，示意他俩上车。

顾泠和唯注意到了司机的食指，下意识后退两步。

司机像是猜到他们的顾忌，仰头，眼睛往顾泠身后瞥了一眼：“放心，这里有摄像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顾泠并不相信这种话，他笑了笑：“不用了。”

顾泠与唯对看一眼，两人福至心灵，拔腿在马路上飞奔，将风雪甩在后头。

司机憨厚的笑容摇身一变，成了邪恶阴险的笑。

出租车在后面追赶，故作羞辱，每次在即将追赶到顾泠和唯时，特意减速。拉开车与人的距离之后，又会特意加速。

顾泠呼哧呼哧跑着，回头勉强看见近视灯打开一片白光中，那辆车时远时近时快时慢，简直要气的吐血。

被请进警察局，通告又没了，自己的名字上了报纸，现在还来这一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泠越想越烦，烦躁中又很怅然，跑着跑着，脚步就慢了下来。

在出租车疾驰过来的时候，顾泠本能地想要腾空跃起，从车顶上翻过去。

在他的腿已经抬起一只即将纵身跳跃时，余光中，瞥见电线杆上的摄像头。

于是顾泠只能临时改变主意。

转身停下。

几乎要把眼睛刺瞎的灯光中，出租车迎面冲过来，顾泠身形未动，表情淡漠，他原想亲眼看着自己被撞飞，可眼睛还是被强烈的灯光刺激的闭上了。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车轮极速摩擦地面发出的噪声。

然后，顾泠被一个陡然又巨大的力量往旁边撞了过去。并没有预想中在空中横飞几秒后的重重摔在地面。

身体扑倒在坚硬的路面时也没有传来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身体正被什么紧紧箍住，焦急的呼唤响在耳畔：“泠！您怎么样？”

是唯在问他。

顾泠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唯抱着躺在地上，应该是刚刚出租车朝自己撞过来的瞬间，唯把他推到了旁边。

司机一打方向盘，继续开着车子向倒在地上的顾泠撞过来，这次明显是加了速的。

顾泠根本来不及爬起来，他本能的把唯踹出去一两米，抬手抱住脑袋，微微蜷起身子。

在那千分之一秒中，司机的表情兴奋极了。

他紧紧抓住方向盘，怨恨、快感、决然、邪恶交织在眼里，有汇成一股滚烫的力量汹涌到踩油门的那只脚上。

交加的风雪里，坚硬的出租车轰一声撞上柔软的肉体，顾泠被直接撞飞出去将近十米，身体撞上车站牌重重摔下来，趴在地上。

噗的就是一口血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因为恶心血腥味，又搜肠刮肚的干呕。

唯惊慌失措地飞奔过去，小心翼翼扶起顾泠，神色担忧关切。

顾泠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笑完之后，又是一口殷红的血吐了出来，吐完又痛苦的干呕。

他面容本就白无血色，此刻更是煞白似鬼，一些残留的血沾染上胸口的衣领，洇湿了黑色长衫。

出租车司机挂挡，打方向盘、加速，车子冲向顾泠。

强烈的近视灯笔直地飞射过去，将顾泠、唯以及他们身后的车站牌完全吞没在一片刺瞎眼的白光里。

突然，从顾泠坐车来时的方向、马路的另一头，飓风一般疾驰出来一辆赤褐色SUV。

轰的一声。

把那辆距离顾泠和唯的身体只差之毫厘的出租车撞出去好远。

SUV把出租车撞到路灯下后，刹车，稳稳当当停在路面。

紧接着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双手抱胸，悠哉悠哉地倚靠车身，目光远望向顾泠，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顾泠认出是审讯室里坐在审讯官旁边的男人，微微一笑大声说道：“谢了，警官。”

年轻的警官掰一下食指，一声清脆骨，以作回应。

驾驶座上的司机糊一脸血，动作滞缓地下了车，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他先是看了看年轻的警官，看到他食指上的光，冷哼一声：“你居然救一个仇人！”

年轻的警官从上衣口袋掏出警察证，举在空中，漫不经心地笑：“职责所在，谁让我在这个破地方是个警察呢。”

司机鄙视地翻了一个白眼。

再看向顾泠时，目光陡然变地凶狠，似乎他的身体受了较重的伤，因此即便看起来恨不得把顾泠五马分尸，最终也只是在顾泠面前两米处停下来。

司机恨之入骨地怒吼：“你现在在这里，就是你最好的报应。听说那个位居一线的女人跳楼把你扯了进来，她可终于做了件好事，我就不相信你在哪都能高高在上，永远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样子。”

风雪把怒吼吹的破碎，破碎的怒吼里依旧是满满恨意。

顾泠吐出一口血沫，抹掉唇边血迹，走近一步，义正言辞：“包括我，所有来到这里的，都是罪有应得。我只是秉公执法，并没有把谁踩在脚下。”

司机指着顾泠当场狂笑起来：“好一个罪有应得，哈哈哈……好一个秉公执法……泠大人果然是君子！君子？哈哈哈哈哈！”

顾泠紧抿着唇，严肃认真。

唯表情淡然，目光里透着不悦。

年轻的警官仿佛置身事外，嘴角高高翘起，似笑非笑，轻轻掰了一下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