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一点点下沉,半边脸庞羞涩地掩进了群山之中,天际只剩下艳丽的橘红,一层一层与深蓝相接。几缕游云描摹出奇异的图案,随着光线逐渐变暗,呈现明亮与阴影交织的独特景象。
立在山腰的定福塔,从外面看去与平常并无差异,仍旧庄严矗立,而内里,却早已是一片狼藉。
两支羽箭插在当中的铜球两侧,被卡住的机括时不时会发出咔哒的轻响,四周的石壁上,射出短箭的机弩因为没有了补充而停了下来,只剩满地断箭昭示着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花辞堪堪躲过一支箭时被擦中,胳膊上受了伤,这会伤口的血才止住,雪白的长裙上仿佛滴上了几朵待开的梅花。
洛川半搂着她站在被卡住的铜球之前,将一枚定心丸喂进了她的嘴里。
孟溱那心狠手辣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这么多短箭上,每一支都淬了毒。
“几位当真是功夫了得,看来是我低估了各位的实力。”石壁上突然开了一道门,一个人站在其后,一边拍着手一边甚为欣赏地说道。
背对着他的叶行舟伸手拉起了黑色面巾,然后转过身来,长剑拦在身前,将一边的陆柒拉到了自己身后。
“孟宗主的待客之道,果真让人‘赞不绝口’。”他微微扬着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来人正是孟溱,随着他走入这个密室之中,几十个挂着孟氏腰牌的守卫拿着武器跑了进来,将叶行舟四人团团包围在当中。
“哈哈哈,两位少侠乃盖世之才,却只为了劫走圣女,岂不是大材小用。我孟溱一向喜欢英勇的侠士,二位若不嫌弃,不妨到揽渊阁一坐?”
孟溱踱着步子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神情分外闲适,似乎他们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只等着他这个屠夫拿着刀一刀毙命。
“孟宗主客气了,孟宗主的待客之道也着实让人意外。”叶行舟倒是分毫不让。
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孟溱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陆柒一手背在身后,将金玉锁往腰带里按了按。
定福塔这一遭,她就是再笨再傻也该懂了。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让她找这样一个人,但孟溱和她所想显然完全不同。
陆柒现在已经不想把金玉锁交给这个人了,她在进入定福塔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把这个东西拿回去,好好问问师父,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氏宗族对待客人一向是热情有礼的,只是几位不走寻常路,用这种方法进了定福塔,实在是令人不解。不知几位这么急着到定福塔来,是为了什么?”如果忽略他微眯着的眼睛里闪过的精明和危险,孟溱的这个微笑还是相当和蔼的。
陆柒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位孟氏宗主年轻时想必也是风流倜傥,即使到了这个年纪,还能看出些许当年的风采了。只是这样一个人,却藏着那么深的野心。
“宗主既然早就知道了,何必等了这么久,又何必明知故问。宗主有闲心和我们兜兜转转了一天,怎么这会坐不住了?”叶行舟走上前说道。
外面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定福塔四周的木窗也跟着暗了下来,只有暗室中燃烧的火把照出些微光亮来。
孟溱闻言并不恼,他看了看叶行舟身后,正虚弱地倚靠着洛川的花辞,缓缓说道:“我孟氏请来的圣女受了伤,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圣女伤势严重,还是早些医治。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位小兄弟,也受了箭伤吧?”
“宗主好记性啊。只是宗主这么大的阵仗,我们可承受不起。”叶行舟不为所动。
花辞受了伤,洛川得保护好她,只有他和陆柒两个人可以全心应付孟溱带来的这几十个守卫。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叶行舟大概有九城的把握可以带着陆柒逃出去,可现在还有洛川和花辞,不确定性突然多了起来。
而且,还有更关键的一点,这座密室是孟溱所建,除了那个巨大的铜球,他们不知道什么地方还藏着机关,贸然行动,很可能适得其反。
孟溱显然也明白这些,他看着花辞靠在洛川怀里,脸色已是惨白,心内越发不着急了。
他们的人虽然并没有调查出来这两个黑衣人是什么来历,不过现在看来,显然其中一个黑衣人和他们请来这位圣女关系匪浅。
有关系,就会有破绽。
“几位可是我内城的贵客,自然要摆开了场面,好好欢迎才行。”孟溱只看着花辞,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意思。
这位孟氏宗主确乎知道人的软肋在哪。叶行舟和陆柒都明白他现在的意思,就是要等到花辞撑不下去的时候,让他们自己投降,可一时之间,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陆柒以为他们要从这里和孟氏的几十个守卫杀出一条血路,说不定命丧当场的时候,她师兄洛川突然将已经近乎昏迷过去的花辞拦腰抱起。
“循远!玉石俱焚!”他突然朝着叶行舟喊了这么一句,紧跟着悬锁镖出手,直直飞向一层的木格窗。
孟溱心知不对,连忙运功向后撤去,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就在同一刻纷纷挥剑冲了上来。后面跟着拿着机弩的,已是抬弩向已跟着悬锁镖飞身而起的洛川和花辞射去。
“杀!”
陆柒只听见孟溱下了这个命令,下一瞬就是叶行舟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两人凌空而起,顺着悬锁镖往上飞去。而就在这时,一支短箭擦着陆柒的颈间,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