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家村村中央位置,留家祠堂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此时站满了留家村的人,个个都翘首以盼地紧紧盯着祠堂敞开的大门。
很快,门内走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中间架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孩,女孩瘦瘦小小,不知反抗。说是被人架着,其实完全是被拖着走出来的,走过的地方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拖痕。
女孩被带到了一个竹编的猪笼旁边,原本喧嚣的场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装进去。”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指着猪笼厉声道。
于是,女孩就被架着她的两个妇人毫不留情地塞进猪笼里。
“装石头。”那老汉又道。
三块早已经准备好的大石头被塞进了猪笼里。
“走。”老汉又是一声令下,两个妇人急忙退开,换上来两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一人一手一边轻松地扛起了猪笼。
老汉,也就是留家村的村长,背着手走在前头,接着是扛着猪笼的汉子,身后呼啦啦地紧跟着一群互相窃窃私语其实闹哄哄的留家村人,浩浩荡荡地朝村口走去。
留凤就是在这样摇晃颠簸束缚中浑浑噩噩地在睁开了眼睛。
白花花的天,亮晃晃的地,他脑袋晕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只有嘈杂的嗡嗡声。
但他隐约知道,他这是要被扛去沉塘了。
留凤自那天被人从水里救上来后,脑袋就一直处于混沌状态,时常昏迷,偶尔清醒。
那天他虽然被秦家的小厮送去了医馆,可医馆里的大夫还没来得及给他把脉开药,他就被同村的人用一辆破牛车给拉回了留家村,而秦家小厮留下来给他看诊的银钱也被这人独吞了去。
留凤裹着一身湿衣服回到了家,然后被这身体原主的大伯娘二话不说地扔进了柴房里,除了当天晚上他烧得迷糊的时候大伯娘来给他喂下一碗苦苦的药汤之外,其它的时间都是对他不闻不问。直到现在,两天过去,他身上仍是穿着那天落水时穿的衣服,不曾换过,而衣服早已经被风干,也因此,留凤感染了风寒。
这两天时间里留凤偶尔清醒的时候,也断断续续地接收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他恍惚明白了他这是穿越了,他的灵魂进入了这具身体里,而这身体的原主也叫留凤,因为那次不慎落水溺亡了。
留凤,小名留丫,因为一个云游道士的一句话,身为男儿身的他从小就被父母充作女孩来养,于是十六年过去,竟然从没有人发现他是男不是女。
一年前,留丫的父母因为上山采药,不料倾盆大雨来得迅疾,山体突然滑坡,留丫父母双双被埋而丧命。家里仅剩留丫一人,于是贪婪的大伯一家以照顾留丫的名义住进了留丫家新盖不久的房子里,不由分说地侵占了留丫父母留给他的所有财产,却是日日苛待留丫。
然而贪心不足,眼看留凤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大伯和大伯娘又打上了留丫聘礼的注意,他们想要将留丫嫁出去换钱,然而找的人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家,不是老头就是瘸子病痨瞎子,没一个好的。
留丫深知自己的底细,不可能嫁人,于是一直逆来顺受的他在这件事上顽强地反抗了,坚决不嫁人。一怒之下就跑到了县里,好巧不巧就遇上了秦公子的调戏,结果溺水而亡,换了现在的留凤。
得以重活一世,不可谓不庆幸。
留凤原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谁知他等来的竟然是这个局面。
沉塘。
就在昨天,这身体原主的大伯和大伯娘带着一帮人来将他从柴房里拖了出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腕上的脉搏。
“喜脉。”
两字一出,相当于给他判了刑。
周围顿时对着他一阵指指点点批判痛骂,然后村长一点头,他就被关进了留家村的祠堂里,等着今日的沉塘。
他又要死了。
留凤悲哀地发现,他又白活一遭了。活了三天,竟然连一口饭都没吃上,当真是白活了。
他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就挣不开身上的绳子,更不要说挣开猪笼了。
视线渐渐清明了些,他看到了越来越近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顿时一阵窒息。
他又要被淹死了,好可怕,那种被水没顶到无法呼吸的感觉,留凤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谁来救救他,他不想死,淹死太痛苦了,还不如直接勒死……不不,他一点都不想死。
两名汉子在村长的示意下,迈步淌进了水里,扛着留凤,一步步往深水处走去。
不,不……
留凤微弱的挣扎根本就没能引起两名汉子的注意,水很快就没到了汉子的胸口。两名汉子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发力,将装着留凤和几块大石头的猪笼抛了出去。
留凤顿时吓得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秦戈骑着快马,远远地就看到前面呼啦啦的一群人,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再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看去,秦戈的心立即跳到了嗓子眼里,距离太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装着人的猪笼被抛进水里,他急得朝那边大喊:“刀下……不,手下留人!”
然而距离太远,那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听到他的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