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的时候是个记者。”

华之毅，也就是胖子仰着脸一副回忆往昔的说道：“我二十四岁从人大毕业，没从政而是选了暗访记者这条路，吃的苦受得罪……因为太多，现在回忆起来反倒没滋没味的。”

苏念念敬佩一抬眼，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家医院有什么不对？”

“不是医院不对，我到这儿来……”华之毅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哎，我是‘杀人’来的。”

苏念念拧眉看他。

“大约是去年下旬，我工作的单位频繁接到市民举报，他们反映在泾阳县有一家名为绿光集团的上市公司，一直以来违规倾倒工业废渣，大量污染农田，生产中的废水也是直接排入绕村河流，对沿途村庄的百姓生活带来了威胁。”

“更有人说，‘自那公司厂区搬来之后，村民接连死亡。’”

“事关人命我们不敢大意，一接到举报便组织人手四方搜集线索。”直到如今，华之毅还清楚的记得那些调查数据：“泾阳县当地因恶病去世的村民，在绿光公司设立厂区的半年多来高达十一人，比上五年的数据高出了一半。”

这离奇的患病数据是个脑子的都知道举报者所言非虚了。

华之毅简单的为苏念念介绍了几句：“之后我主动请缨调查此案件，带着后辈出发前往泾阳。”

苏念念干脆席地而坐，认真的等着华之毅继续往下说。

“或许是走漏了风声，我们在泾阳足足等了半个多月，这家企业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违法违规行为，就在我焦急不已的时候，终于在一天晚上，我听到了一点动静——”

华之毅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2018年7月21日晚23 ：32

在村里租了一个房子扮作过来采风的青年艺术家华之毅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刚刚做了一个噩梦的他大汗淋漓的瞪着眼看着纱帐发了一会儿呆，等缓过来那口气后，他抹去额上的汗水撑着床头坐起来，捞起床头柜上的搪瓷杯灌了一口水。

冰凉的水下肚冲去满腹的燥火，华之毅畅快的叹了一口气正要重新躺下却是突然一愣。

接着他的眼睛忽的一亮，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几年因着环境污染，连蟾蜍、蝉这类动物都十分少见了，因此以往都热热闹闹的乡下一到夜晚就寂静的跟个‘封门村’似得。

但今天却是不同，有几声奇怪的声音打破了这村庄接连半个多月的安静！

许是听得不太真切，华之毅连忙从床上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踩着肮脏的连水泥都没有浇上的地面，扑到那有着浓厚青苔味儿的墙壁上仔仔细细的听——

外头传来重型汽车压地的声音，还有零星的人声。

他们行动了！

兴奋不已的华之毅匆忙把同事喊起，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带上装备，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着那借着黑夜掩盖行踪的车队，抄起墙边的二八自行车跟了上去。

被乡下凌晨的凌冽空气冻得手臂全起了鸡皮疙瘩的华之毅歪歪扭扭的骑着自行车忍住了打喷嚏的欲望，毕竟迎面扑过来的那阵刺鼻味道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化学试剂。

这一定就是村民口中的工业废渣。

华之毅转头看了一眼进入这行没多久在他看来稚嫩的跟个毛头小子的后辈，提醒他警觉些。

因为担心暴露，他们甚至在出发前就将自行车上的铃铛撬掉了。

两个人跟做贼似的趁着夜色一路紧跟。

在穿过几个村庄，距离绿光集团厂区大概2公里的地方，那一队列的大卡车突然慢了下来，接着突然驶上了一条小路——被那一人多高的芦苇挡着，寻常人根本发觉不到。

车队又沿着小路开了四五百米，开进了一个高墙大门的院子里。

华之毅将自行车藏到一个土堆后面，让后辈放风，自己则手脚麻利的爬上了一棵树望向院子的最深处。

眼前的景象令他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