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课的时候,舒夏差点睡着,去厕所洗把脸,才清醒一点。今天上课的效率很低,他默默的给自己下达任务,今晚晚上加个班,把学的东西再温习一遍。
下午只有一个多小时,他来不及赶回去做饭送去医院,只能去医院门口买了碗白粥。
病房里。
梅婷又开始犯病了,嘴里不断的念叨,中年妇女叫她几遍都没听见,看见舒夏来了急忙道:“小夏,你妈妈病又犯了!”
舒夏急忙冲过去,把粥和书包放在凳子上,握住梅婷的手:“妈?妈,醒醒,我是舒夏,听得见吗?妈?”
梅婷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反应。
舒夏拍拍她的脸,有些着急:“妈?醒过来,我在这儿。”
毫无反应,嘴里说着听不清也看不懂的话,舒夏只能喊中年妇女帮忙:“阿姨,你帮我看一下,我去叫医生。”
“好嘞,你快去,我帮你看着。”中年妇女点头答应,除去嘴碎,中年妇女人还算不错。
医生很快过来,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睡了过去。
舒夏还没喘口气,就被医生叫去办公室,看了一眼梅婷,他跟在医生的后面。
“坐吧。”梅婷的主治医师李医生指着桌子另一边的靠椅,“你妈妈的病,不能拖了,上次跟你提的建议有考虑吗?”
舒夏摇头,为难道:“李医生,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爸爸他……目前我们家拿不出足够的钱去医,而且我还在读高二,没去赚钱,也没人去照顾我妈,所以……我妈的情况是严重了吗?”
“怎么说呢?”李医生思索几番,“你知道我们这个医院,技术你也看到了,没办法治好她,要是只是普通的感冒、擦伤那些,我们还能治,可是涉及到精神问题,我不是自贬,这个医院的精神科只能做做心理辅导,帮不了大忙的。”
舒夏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身往病房走,要转去市医院,需要花很多钱,而且还要人照顾,他疲累的埋下头,他爸爸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每天醉醺醺的,连饭都不知道做来吃,还能指望吗?
回到病房,沉默的看着病床上的梅婷,睡着了也不安生,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中年妇女见他这样,有些局促的问:“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见舒夏不说话,又安慰道:“你别担心,医生都是吓唬你的,他们就是不想治,拿死工资,就是希望病人越少越好。”
“再说,今天中午你来的时候你妈心情好着呢,还和我说你上学期考了第一名,很替你骄傲呢!”
“对啊,你妈就是有些累了,长时间没出去转转,心里憋闷了,等她醒了,你带她去花园转转,心情舒畅,病自然就好了。”话不多的老头子也加入慰问团。
舒夏点点头:“嗯,一定会好的,你们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嗯,自然!”中年妇女回。
“那是,你看我这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还是能吃能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头子说。
一切都会好的,舒夏在心底打气。
他给沈拾打电话请假,今天的晚自习不去上了。
“需要老师做什么吗?”沈拾在电话里问。
舒夏:“谢谢老师,暂时还不需要,落下的课我自己会补上的,您不用担心,我这儿还有事,先挂了。”
沈拾:“舒夏,有需要一定要告诉老师,知道吗?”
舒夏:“嗯,老师再见!”
告诉他有什么用呢?连亲爹都靠不住,还能靠别人吗?
舒夏不愿多想这些打击人的悲观厌世思想,见梅婷还没醒,他也不能离开,便拿出课本复习今天下午的知识。
耳机一塞,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
其他人的聊天声音在他心底一丝涟漪也没留下。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考个考成绩,他妈妈就看中他的成绩,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能考个考大学,离开这个鬼地方,带着他妈妈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是他最渴望的。
舒夏自懂事开始,就是各种家暴,谩骂,脏话连篇,他不明白怎么会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
家里穷,他没所谓,村里闲话多,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样一个爸爸,为什么他妈妈要遇到这样的丈夫,得这样的病?
他的心里有一团火,发不出来,抑不下去,像一头被束缚住的猛兽,想挣脱一切撕碎一切,可是束缚太深,太重,他站不起来,只能沉在原地。
快五年了,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小学六年级,他们还是挺和谐的一家,煤厂倒闭后,老板跑了,村里很多人没拿到工资,他爸爸舒大庆没去找出路,没读过书的脑袋,像根榆木不开窍,整日里喝酒,赌博,把家里的存钱输的干净,还去找小姐,遭报应染了一身病。
心态崩溃了,他们母子就成了出气筒。
舒夏初一的时候很无情的劝梅婷离开这里,带他走,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可是被舒大庆听见了,大喊大嚷:“嫌弃老子了?老子当初有钱的时候,你们哪天不是吃香喝辣的,现在想抛弃老子,想得美!”
拳打脚踢的日子自此开始,梅婷性子懦弱,不敢跑,舒夏只能跟着一起承受舒大庆隔三差五的怒火。
直到初二的时候,他妈妈被醉醺醺的舒大庆提起来从门口的马路上直接扔进湖里,差点淹死。
被村里的人捞起来,昏迷不醒,医生说伤了脑袋。
那时候舒夏住校,回来知道后,他不知道怎么动的手,反正气得失去理智,砍了舒大庆一刀,在脸上划了一槽,至今还有一条疤,舒夏也没讨到好处,差点被打死。
梅婷醒过来后便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把家里收拾得一干二净,屋里屋外,很能干,坏的时候,打人,砸东西,甚至自残。
他爹是个孤儿,他妈娘家更是一团糟,他们家破产后再没来往。
舒夏就这样扛了快五年,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治梅婷,还能找到什么出路。
睡梦里,一片黑暗,黑色的藤蔓缠住他,拖着他越陷越深,窒息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被吓醒过来,才发现他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眼镜也睡歪了。
他把眼镜取下来,迷糊的揉揉眼睛再戴上,看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老头子和中年妇女都睡着了。
没人来陪床。
其实舒夏就没见过几次晚上陪床的人,都是独自一人,真是可怜又无奈。
他伸个懒腰,看着床上的梅婷,正睡得死沉,也不知道他看书看了多久,什么时候睡着的,梅婷中途有没有醒过来过。
浑身都麻了,他站起来轻手轻脚的出去,医院里凌晨十分冷清,像是全世界都沉寂下来,只有冰冷的灯光照射。
值班室的护士也睡着了,他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向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看着远处零零碎碎的灯光,心情很沉闷。
空荡荡的,没个停靠的地方。
……
二中外面有两个小区,一个教师公寓,专门给老师住的,一个锦华公寓,有出租的,也有在这买房安家的。
纪席没住校,在锦华公寓租了一个套间,宽敞干净,干什么都方便。
白日里和齐磊说好的,要会会那几个孙子,他是个吃不得亏的,又挺讲义气,说到做到。
打几把游戏,回来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了,他没联系祈鑫他们。
慢慢悠悠的爬起来,打开手机,没人找他,便把手机丢在一旁,去浴室洗漱。
找了件红色的休闲外套披上,黑色的半紧身裤子,秀出两条大长腿。
他直接去店里找齐磊,二人一起吃了晚饭。
约了那几个孙子在烈士陵园会面。
二中旁边有个烈士陵园,已经荒废好多年了,没人来管,成了夜场人消遣的地方。
地方不大,建筑物也早就损坏了,听说政府把纪念的陵园搬去了城东,他们这里属于城西。
纪席和齐磊到的时候,那群孙子已经来了。
五个,正在吃打包来的烧烤,旁边停了几驾摩托车,一个个皮夹克加身,也不嫌热似的,头发也不梳理,都看不清眼睛了。
“哟哟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怕了不敢来。”见到纪席两人来,带头的孙虎站起来往他们这边走了两步。
孙虎是这群孙子的老大,和道上的有点儿关系,爱在学校附近收收保护费,欺负学生,劫钱劫色的事没少干。
后面的四人也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气势很足。
“怎么会,我喜欢准时准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纪席慵懒的慢慢踱步。
齐磊在他后面玩儿手机,没搭理他们。
“说吧,怎么玩儿?”孙虎吸吸鼻头,拳头握得卡卡作响。
纪席漫不经心:“你不是自称东家吗?既然是你的地盘,自然由你做主。”
“小子,别这么嚣张,看在你是学生的份上,只要你乖乖认错,我们虎哥还是很好说话的。”孙虎左侧后面的黄毛警告道。
“石头,你有什么想法吗?”纪席回头问齐磊。
齐磊抬头迷茫的看着他们,摇摇头:“我没什么意见。”
纪席:“不是,是问你想怎么玩儿?”
齐磊:“我想玩儿的他们玩不了。”
操!
□□裸的打脸,简直太嚣张了!
“不见得,上次也不知道是败在谁的手里。”孙虎咬牙切齿。
“什么是他们玩不了的?”纪席好奇的问。
齐磊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他们,纪席5.0的视力告诉他,他们确实玩不了这个——看图猜成语。
“听说你们赛车很厉害?”纪席不想浪费时间干耗着,主动挑起。
孙虎冷笑:“你确定吗?”见纪席点头后,补充道,“我们赛车的规矩,残废生死不论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挺想体验体验的。”纪席笑着说,转头看齐磊,问道:“你赛车行吗?”
齐磊又通一关,正玩的起劲,头也不抬:“还行,拿过A市赛车手亚军,我记得冠军是你。”
纪席看着齐磊手里的绷带,指指问道:“我是说你手没问题吧!”
齐磊扬眉不在意的看一眼:“没事儿。”
纪席点头:“那好,我们就玩这个,不过话得说好,输了,你们得向齐磊道歉,也不要再在这里找麻烦。”
“你怎么确定我们会输?要是你们输了呢?”孙虎往旁边吐一口口水,双手抱胸。
“我们输了?就随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咯!”纪席摊手。
双方敲定,去城郊的高速公路。
那段高速公路还没建完,因为地势和资金的问题,被上头查出贪污腐败的问题,基柱豆腐渣工程,山体滑坡,工程也搁置了。
可能明年、后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动工。
那段路也成了年轻人的场地,赛车,玩滑板,也有约会的。
纪席已经快半年没有碰过摩托了,他放车库里生灰的黑色铃木隼今日有幸出来见见世面。流线型的车身,前面的鬼脸上镶着转向灯,旁边刻有白底的“席”字,这辆车最高时速200/小时。
齐磊的是驾黑色古兹v7,和他的外形相符,和内在相去甚远。
纪席找不到地方,齐磊在前面开道,轰鸣的重机车声,在街道划出重重的一抹色彩,半夜还在路上晃悠的路人见此,卧槽涌上嘴角,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那声音就消失了。
他们到的时候,那五人已经做好准备,见到纪席两人的车,眼露贪婪,要是今晚他们输了,就拿这车来抵。
纪席停在五人的左边,头上戴着配套的黑色头盔,他把挡风镜推上去,挑衅的看着右边那几个孙子:“准备好了吗?”
齐磊在最左边的道,慢悠悠的整理头盔。
“请便。”孙虎气势汹汹回他。
“记得输了就得滚出二中,给齐磊道歉。”纪席警告一句,把挡风镜抹下来。
“哼,谁输还不一定呢!”孙虎捏了一把油门,以轰鸣声回应。
轰鸣声起,像是雨天的雷声,震耳欲聋,刺激又激情。
纪席看了齐磊一眼,两人默契的点点头,发动机车,一瞬间,七辆机车轰隆着冲出去,速度快得看不清。
纪席好久没有这么刺激了,极速的感觉,像是飞一般,浑身舒坦,像泡在风里。
齐磊和他并驾齐驱,他们穿过了隧道,也越过了架桥,后面的五人使劲的轰油门,勉强跟上。
高速公路没有建完,只到大湾子往县中心走的第一座山,隧道还没打通,山体就垮了。
齐磊给他做个回返的手势,纪席点点头,在尽头前五米处降低速度一个回旋,脚才在地上做支撑,调转车头,和齐磊相视一笑后,轰上油门往回跑。
孙虎那五人半道变卦,没跟上来,纪席把速度降下来,吼一句:“好爽啊!好久没这么刺激了,走,我们去教训教训他们。”
齐磊大声回他:“好!”
轰油门,加速,一气呵成,两人熟悉了路,比之前速度更快的往前冲,速度快得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知道看着前面,跟着灯光走。
他们很快追上孙虎五人,他们正在往回走。
纪席加大速度,很夸就超过他们,在前面左右干扰,齐磊在后面追赶,二人夹击,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一路耍回原点。
纪席停下来,把头盔取下来,放在胸前的油箱上,似有两米八的大长腿撑在地上,看着五人灰溜溜的骑过来。
“哎,服不服?”纪席张扬的看着他们,满脸的飞扬跋扈,神采奕奕。
齐磊在他们后面停下,也取下头盔,优雅的理理他凌乱的头发。
“哼,算我们输,愿赌服输,你们想怎么样?”孙虎气愤填膺,下车走到纪席的前面。
“刚不是说好的?给齐磊道歉,不要再出现在二中范围内。”纪席跨坐在车上,双手交互撑在头盔上,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