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和他有共同的期许，他的童年也并不值得回忆，唯一能看到的是他又成长了，门口的山茶花一直在开，从未枯萎。
枯萎了也没事，它的生命力很顽强。
等到下个月它又烂漫枝头。
他明天又是一个好好学习的好好学生。
塞着耳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外面的吵闹声也停了，醒过来是因为手机一直在响。
他努力睁开眼，是纪席的视频通话。
同意。
纪席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揉揉眼睛：“干嘛？”
纪席笑着问：“你刚睡醒？”
舒夏：“没醒，是你吵的。”
纪席丝毫不内疚，笑嘻嘻的：“你好点了吗？吃药没？”
舒夏：“吃了，好多了，你在干嘛？”后面好热闹。
纪席：“今天有晚会，你不知道吗？”
舒夏摇摇头：“什么晚会？”
纪席：“中秋佳节我的宝贝儿，你是睡傻了吗？”
舒夏脸一红，什么……宝贝儿？……什么……宝贝儿……
他咽咽口水，努力把那三个字移出脑袋。
纪席：“你怎么了？眼睛看起来好像有点儿肿。”
舒夏揉揉眼睛，“没事儿，就可能睡多了。”
纪席：“你来吗？晚会。”
舒夏犹豫片刻，摇头：“你别诱惑我了，我要学习了。”
纪席：“啧，书呆子，好吧，那你学习，我不打扰你了。”
他抿抿嘴，想说其实没有打扰，他还没学习，也学不进去。
纪席：“好了，生日快乐，来你们都一人一句。”
接着祈鑫，孟轲，唐晶，刘阳，齐磊，他们一人一句，乐呵呵的祝他生日快乐，舒夏有些应接不暇。
好像感觉还不错？
纪席：“好了，不说了，最后一次，生日快乐，小寿星，拜拜！”
舒夏：“谢谢，拜拜！”
视频已经结束，他却回不了神。
纪席告诉了他朋友们他的生日，然后他得到了包括纪席在内的六人对他的祝福。
好久……好久没人祝他生日快乐了。
纪席。
席哥！
他有了学习动力。
*
“席哥，什么情况啊？你去给学霸过生了？”祈鑫问。
“嗯。”纪席漫不经心的走在前面。
“靠，怎么不说一声，好歹我们也打过几把游戏，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了，怎么不通知一声。”
“就是，对啊，席哥。”
“对啊，好歹是游戏战友。”
纪席没好气的笑：“行了，要是想去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还有一个小时就过完了。”
“算了，算了，都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呢？怎么去？”
“哎，不对啊，席哥，你怎么知道学霸住哪儿。”
几双眼睛像狗一样盯着，纪席笑了笑：“路边碰到的，去网吧玩了一把游戏，就吃了个蛋糕，就没了，有什么好好奇的。”
“学霸生日过得这么随意？”
“没请朋友聚聚？”
“感觉学霸好像没朋友啊，一次也没见过。”
“倒真是，别看他跟谁都很随和，时常挂着笑容，但是走得近的没看到过。”
“他该不会真的没有朋友吧！”大家一致得出一个结论，不可思议，学霸居然没朋友，太惨了！高处不胜寒啊！
纪席皱眉：“老子不是他朋友啊？再乱说就一人一胶带封嘴。”
祈鑫闭着嘴巴：“唔大，闭放了。”（老大，闭上了。）
“……”
中秋节晚会十分隆重，至少节目单上是这么写的，大红色的节目单，密密麻麻的塞下表演节目和表演人员，还有一大段中秋贺词。
祈鑫几人都是爱凑热闹的人，睡饱喝足后你约我我约他浩浩荡荡的就出来了。
当然，刘阳的家属也没缺席，顺便带了上次的两个女生，祈鑫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机会来了，把邢一也约上了。
本来六人行变成十人行。
走在路上一股黑道大片的威风扑面而来，得到的瞩目能绕地球半圈。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看晚会。”沈梦洁有些感叹的说一句，她的两个朋友附和。
纪席这才知道这俩人的名字，一个林静雯和陈初语，至于人和名字，他还没办法配好对。
“以后机会多的是，你们要吃什么我去买。”可能是为了在女朋友面前表现，刘阳破天荒的想请客。
祈鑫是个抓住机会就不放的人，看了一眼邢一，“我和你一起。”
人家邢一一直看着表演台上，愣是没看到他充满我需要夸奖和你想要什么的眼神。
刘阳和祈鑫一起买东西去了。
纪席看着台上的表演十分无趣，就是广场舞大妈穿着统一的衣服，在台上扭秧歌，没什么看头。
唐晶倒是有些兴趣。
“有这么好看吗？”纪席发出灵魂一问。
“不好看。”唐晶说，“但是热闹。”
唐晶喜欢热闹，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玩儿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嗨，网吧，酒吧，飙车，打球，滑雪，顺便打打架，每次人都不同，或者相同，不过他不是很在意。
唐晶面上和谁都能称兄道弟，但是真正玩得好的也就纪席一人，他家钱多，和他交往的人不少，不管是他爸合作伙伴的子女，还是学校同学，他都来者不拒，给足了面子。
纪席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女孩比较多。
“其实这个小地方待久了也没那么糟糕。”唐晶低声说，差点被淹没在刺耳的音乐声中。
“哪儿不是一样，席哥在哪儿都能活下去。”纪席狂妄的说。
“嘁。”唐晶立马拆台，“谁当初半夜三更的找我，扯七扯八的，不是打游戏就是占我便宜，不是寂寞了？”
纪席冷笑：“谁三天两头的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求我回去，自己承受不来，不是想我了？”
他们突然陷入沉默。
“其实……”唐晶说，“我还挺想你的，你走了，一个真心玩的朋友都没有，他们和我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就怕哪句话不对得罪我了，很……孤独，无趣，那时候就特别想你。”
纪席没想到还能得到真情告白，拍拍唐晶的肩膀。
“我刚开始是挺不习惯这里的，说话方式，生活方式，出行，学校……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刚开始是挺新鲜，可是新鲜劲儿过了就没什么意思了，那时候半夜都睡不着，脑子里不断的冒着：这破地方有啥好的，老子为什么要在这儿，老子明天就走……不过认识祈鑫他们之后就没那么无聊了。”
“那……你还回去吗？”唐晶问。
纪席看着台上又换了一波老年团，或者只是换了一套衣服，音乐很惊爆，舞也很炸裂，他都怕那些大妈一个不小心扭断骨折。
“要回吧！”他微微叹口气，“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儿。”
“什么时候？”唐晶有些急切的问。
“不知道。”纪席指着后面，“他们回来了。”
后面，祈鑫和刘阳抱着一大堆吃的喝的，挂满两条手臂，挤着人群进来。
他们的位子视野好，是孟轲和祈鑫提前来占的。回头看一眼，他们才发现人还是挺多的，恐怕是县城的人全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脑袋。
挂包二人组走得踉踉跄跄，东西一路掉。
唐晶释然的轻笑道：“他们是挺好玩儿的，特别是祈鑫，像个二傻子。”
纪席：“嗯。”
一分钟就能到的路程，他们挤了三分钟才进来。
“卧槽，人真多，我都要挤扁了。”祈鑫把大包小包的往地上一放，揉揉酸痛的双臂。
刘阳也好不到那儿去。
他们买了奶茶，汽水，零食，很多。
“你们傻啊！买这么多吃得下吗？”孟轲过去帮着拿，一边拿一边吐槽。
“就看着这个不错那个也挺好的，一下子就买多了。”祈鑫辩驳道，顺便甩锅，“还不是刘阳，我说的他都不喜欢，我们就各买各的。”
“你看看你选的那些，全是辣条，一整片的，她们女孩子怎么吃。”有经验的刘阳立马反驳。
获得好评如潮。
祈鑫才反应过来，在刘阳的零食堆里扒拉出一杯奶茶和一包看起来很精致很符合女孩儿气质的QQ糖。
怪不得追不上人家，就这觉悟，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有结果。
纪席拿了一瓶汽水，摸出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唐晶看了一眼：“还没过啊？我都跑到前面去了。”
纪席看他一眼，退出去看好友，没看前面有人，他往下翻，在401关找到唐晶的名字，笑似非笑的看着他。
“……哈哈，这个辣条还挺好吃的，在哪儿买的，我回去也带几包。”唐晶转移话题，拿着一包辣条翻看牌子，手撕牛肉片，没见过的牌子。
祈鑫瞅了一眼说：“小卖部拿的，满大街都是，你要是喜欢，明天给你买一袋，随便吃。”
“你什么时候走？”纪席还没觉得时间过了多少，直到他说起，今天好像是五号了。
“七号吧，八号下午应该能到。”唐晶大概猜测了一下，他来的时候也是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是提前来的。
“嗯，到时候送你。”纪席说。
“你要走了？多玩两天啊？”祈鑫顺风耳咋呼道。
“大哥，我也要上学的，迟一天老师得劈死我。”唐晶哀叹一声。
祈鑫：“真惨，我们十号才开学，哈哈哈，是不是很羡慕？”
纪席看他，他怎么记得是国庆是放七天来着。
“我们这儿不大一样，像二中这么水的，要是国庆和中秋挨着，就一起放，放十天。”孟轲在一旁解释。
“卧槽！我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讲，我也想转学了！”唐晶目瞪口呆，他们学校是能不放就不放，他们是想放就放了，真他妈厉害！
“行啊，明天带你去熟悉熟悉环境。”祈鑫说。
纪席正愁找不到地方打发唐晶，来了这么几天，不是打游戏就是喝酒聚餐，顶多就搞了个野炊，还搞成半吊子。
“好啊，明天几点？”唐晶问。
祈鑫：“十点吧，太早起不来。”
“熟悉了还可以去吃个饭，去吃鸡公煲怎么样？”
祈鑫一说吃饭，纪席他们就知道下文了，倒是唐晶不了解立马追问：“好吃吗？”
祈鑫：“好吃，超级好吃，邢一家开的。”
邢一转头说了一句：“谢谢，欢迎你们的到来。”
唐晶一下子明白过来，对祈鑫说的好吃抱了一丝丝怀疑。
晚会还没结束，他们就退场了。
总的来说就是老年团的狂欢。
和祈鑫他们分道扬镳，纪席和唐晶慢慢悠悠的回家。
也不算家，只是个临时公寓。
“其实挺佩服你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唐晶感叹一句。
纪席看出他想聊聊天，也没走，靠着河边的栏杆，没说话。小县城虽然经济不好，但环境不差，水很干净，两边都长了密密麻麻的水草和幸运草，很茂盛。
可能是晚会还没结束，路人没什么行人，偶尔一两个车呼啸而过，大概是想趁着人少，体验一把六十迈是什么感觉。
“我来的时候，叔叔还问我了你的情况，说你不接他电话，他有些担心。”
“小浩也老是问你，天天追着我要哥哥，特别是刚开始的时候，后来可能有了别的消遣，没问那么多了。”
纪席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小浩是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唐浩然，小名小浩，他都快记不得那个弟弟的样子了。
他不喜欢小孩儿，脆弱的像泡沫，都不敢用力戳一下。
他有自己的房子，一套公寓，还有一套小别墅，虽然没记在他名下，不过是他爷爷送的，等他成年就转入名下。
自从多了个后爸，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公寓，一个人过。
饿了点外卖，脏了请保姆，闲了出去浪，然后开学搬去宿舍。
唐浩然，现在应该读小学了吧，或者还是幼儿园大班，还是小班，他搞不清楚，连人家多少岁都记不得了。
“你呢？”纪席问，不想再听他们的消息。
“我啊……”唐晶顿了片刻，“还好吧，也没那么无聊，毕竟这么多试卷需要做，没那个心思去玩乐，也没有陪我，就天天在家看书做作业，周末约几个人嗨一下就完事了。”
“你还学会学习了？”纪席低笑两声，“没看出来还是块读书的料。”
“我现在进步很多了，班上排名第七，老头子一高兴给我一张卡，随便花，说我给他长脸了。”唐晶张开双臂深吸口气，看了他一眼。
“不过还是没你厉害，你都不知道老赖有多偏心，就算你走了他也时常把你挂嘴边，是你可惜了，又念叨你不听话什么的，你知道的，老赖很啰嗦。”
纪席点头： “嗯，前段时间还联系我了，很啰嗦。”
“靠，偏心到这地步了，我还是他学生呢？怎么不见问问我啊！”
纪席折了一根柳条，没事干似的把叶子一片接着一片的往河里扔，看着它随着水流走。
“我爸也问你，不过我没说，他说我没你胆子大，以后啊就继承家产的命，出去打拼闯荡一番事业什么的不适合我。”唐晶感叹道，“你有什么打算，不说以后，就目前的，不会就随便考个学校，混下去吧？”
“怎么会？我可是要考B大的人。”纪席轻笑道。
路过的人神经病的看他们一眼，走开了。
唐晶忍不住笑：“你看，都没人信你。”
“啧，我信就行了。”纪席说。
唐晶：“我还以为你要出国呢？以前不是吼着要出去泡外国妞吗？”
纪席：“我爱国，就不给国家添负担了，人已经够多了。”
“没听过人多力量大啊！”
“那也不能只靠我一个人啊，我不得累死。”
“也是，只听说过累死的牛，没听说过耕坏的田。”唐晶开黄腔。
“操！今晚晚上你睡大街吧你！嘛玩意儿，不孝。”
“我给你暖场啊！”
“不需要！”
今天虽然没说什么，纪席也没打算回去，不过唐晶至少安心了，纪席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真正的放弃了自己。
他是要考B大的人。
他抱着这一点很安心的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