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夏觉得梅婷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习以为常又觉得陌生,猜测可能是病犯了。
这几天她都是一个人默默的做事,他去帮忙也不让,嘴里一直念叨让他好好看书,说了两遍他不听后就会发火,满脸的烦躁。
还爱和舒大庆吵架,以前是单方面的碾压,现在,两人半斤八两,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还动手。
他晚上回来时不时就能看到她脸上的淤青,新的,旧的,问了也不说话,问急了就满脸烦躁的说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
他气得问也不想再问。
梅婷强势了很多。
她以前没有强势的特征,以前很懦弱,像仓鼠一样躲着人,或是呆呆的坐在一旁嘴里念个不停……
从未如此强势,对她来说算强势吧。
医生说过她的大脑受到强烈的撞击加上精神刺激,神经衰弱了,就是俗称的神经病。
好的时候是个正常人,不好的时候连他也不认识。
舒夏拿出书本,没能看进去,上网查精神衰弱,性格大变的一些相关资料。
折腾了半天,什么结果都有,自杀,杀人,不负刑事责任……还有乱七八糟的医院广告。
性格大变,受了刺激,或是本身隐藏的性格……
乱七八糟的,越看越烦。
反正结果就是得治,严重得送去精神病院。
他退出游览器,打算和梅婷商量,把她存的钱拿一部分去治病。
今天周六,下班帮梅婷卖了菜,他休息两个小时起来打算做饭的,不过她抢了他的活儿不让做。
舒大庆不知道又去哪儿鬼混了。
梅婷做饭很仔细,戴着手套,没了满脸郁气和恶言恶语,像个正常的母亲给儿子做饭。
舒夏站在门口看她,或许应该等吃完饭再说去医院的事。
他又出去看看鸡,捡了三颗鸡蛋,顺便扫扫院子,山茶花有些已经枯萎,有些开始冒出新的花骨朵。
手机有消息进来,他把鸡蛋放在鸡圈上,是纪席发的,最近纪席很爱给他发微信,什么都问,什么都说。
纪学渣:中午吃什么?我参考参考。
吃什么?他也不知道,拿着刚捡的两个鸡蛋去厨房看看。
推开门那一刻,他顿时愣在厨房门口,犹如睛天霹雳,愣愣的看着梅婷面无表情的看着锅里的菜,手套不知道去哪儿了,手上有道口子,有血滴进锅里。
“妈……你……你在干什么?”
手里的鸡蛋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蛋黄。
脑袋像是炸开一样,炸得四分五裂,他腿软的后腿几步,怎么会?怎么会……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哪天把我惹毛了,老子就让你也染上病,看谁活得过谁!
舒大庆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手机又震动了,舒夏快要站不稳,巨大的冲击让他不知道身在何处,耳朵耳鸣似的听不到声音。
只看到梅婷的嘴巴在动,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手里紧紧捏着手机,屏幕已经息了,周围的人和他打招呼,他听不到声音,只能根据嘴型和笑脸疑惑来判断,马路上没车,没人,只有他一个。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走路还是坐车,有时清醒有时不知身在何方。
时而看到光,时而看到黑暗。
只觉得眼睛快要瞎了,很痛,很涩。
高速路很高,下面有几根支柱,四五米高,他的视力很好,可是还是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他努力的看,有时候是空荡荡的深渊,看不见底,时而又变成了荒地,有些白色的石灰清晰可见,等他细看又看到梅婷的脸面无表情……他吓得闭上眼,又看到深渊,周围空荡荡的,像是在飘在空中。
他想着自己可能瞎了!
不然怎么看不清底下,怎么会看到鲜红的血顺着指间滴落,怎么会?
不可置信,恐惧,惊吓,袭满全身,他抱着手臂坐在石墩子上,愣愣的看着天边,光渐渐褪去,黑暗降临。
不敢回去,脑子里不断电话冒出鲜红色的血迹,他不知道是第一次还是很多次,满满的恶心感和恐惧感让他浑身痉挛,一次次的干呕,恨不得把胃挖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染上血迹。
他……会不会得病?
满身的恐惧让他止不住掐紧手臂,疼痛刺激神经,脑子模糊又清醒。
寒冷降临,风在黑暗中呼啸,他缩在石墩子之间的缝隙里,又冷又饿,可是根本不敢回去。
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荡荡的。
*
纪席给舒夏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
气得他在客厅转了两圈,妈的,变色龙都没他会变,心情好了就回两句,现在鸟都不鸟他一句,还关机?
靠!
他才不会去贴冷屁股呢!
收拾一番,他去找祈鑫他们吃饭,刘阳谈了女朋友就把他们给忘了,时常约不出来。
又是邢一家。
“你们来了,吃什么?”邢一拿着菜单笑着问。
“一一,你今天化妆了?”祈鑫指着她的嘴巴,“涂口红?”
邢一擦擦嘴,大大咧咧的,“没,天生的,你们要吃什么?”
“排骨。”孟轲说。
“随便。”纪席说。
邢一拿笔点点菜单,快炸毛了,“亲们,到底吃什么?”
“那就排骨。”祈鑫笑嘻嘻的说。
见人进去厨房,祈鑫跟着去,在她跟前叽里呱啦,有说有笑的,完全没看出来是表过白还失败的人。
“席哥,心情不好?”孟轲见他脸色不好,关心的询问两句。
“没,”他喝了一口酒,看了眼手机,“齐磊怎么回事儿?”
刘阳约不出来情有可原,齐磊都不出来就奇怪了。
“不太清楚,可能是忙?”孟轲说。
“不管了,吃吧,我要饿死了。”一天没吃东西,中午问舒夏吃什么也不回一句,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最后还关机,真是……变脸狂!
“晚上有安排吗?”祈鑫跑回来问。
“打游戏,泡吧,你想干什么?”纪席问,实在太无聊了。
“打游戏!”
“嗯。”纪席应一声拿着手机看,脸色更难看了!
“席哥,怎么了?”孟轲问。
“没事儿啊,我好得很。”他说得咬牙切齿。
祈鑫和孟轲:“……”那样子是好吗?
吃完饭去了齐磊的网吧,齐磊不在店里,是他妈妈在看店,几人打了声招呼,开了三台机子,纪席打得又刚又猛,缓解了心底的烦躁和不满。
“席哥,你今天真威风!”祈鑫兴奋的喊,他们打了五局吃鸡四次,简直爽爆了!
“再来。”纪席点开下一局。
打了一晚上,他们精神亢奋,喝了几瓶可乐,手酸屁股痛,游戏等级蹭蹭蹭的往上涨。
后半夜睡了一会儿。
纪席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网吧里还有几个通宵的,齐磊和祈鑫几人睡得死沉,他揉揉脖子,推开门出去,天还没亮,灰蒙蒙的一片。
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烟点燃慢慢吸,他慢慢踱步往旁边的巷子里去,不接他电话,不回他消息,还是不是朋友啊?
简直欠揍!
犄角旮旯一片漆黑。
没开门?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周日,六点十四分,没上班?
把烟蒂掐灭扔进垃圾桶,他又倒回去。
祈鑫几个叫也叫不醒,他独自回去公寓睡觉,调了个十点的闹钟,打算去舒夏家看看,什么情况啊?
顺便蹭顿饭。
学霸不仅学习好,煮面也好吃。
想到这儿,他连瞌睡都没了。
靠!
砸了一下床边的哈巴狗,墨镜都给它揍掉了,他不满的嘟囔:“脸大啊,欠揍!”
早去晚去都要去,他爬起来收拾了一番,选了件红色的外套,休闲裤,休闲鞋,甩着车钥匙,吹着口哨,墨镜架在头上,慢慢悠悠的下楼,骑车去舒夏家。
他是个自来熟的,没皮没脸,喜欢的就要时常看着才舒坦,舒夏同学一会儿冷淡,一会儿又温和,让他十分不得劲儿。
大湾子的路依稀还记得,他慢悠悠的骑过去,时间还早,去太早他可能还没起床。
想着待会儿直接去他窗户口爬进去,吓死他报仇!
纪席忍不住露出笑意,单手推推墨镜。到舒夏家下面的大马路上,他停了下来,车子骑上去声音太大,指不定还没进门儿就被发现了。
他深吸口气,千万别被赶出来了,那得多尴尬啊!
院子比之前萧条了很多,静悄悄的,他疑惑的打开栅栏,见房门都是关上的,径直去了左侧,舒夏的房间窗户口。
窗户没关,一眼就能看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书本是翻开的。
这么早去哪儿了?
没去上班,也没在家,搞什么鬼?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依旧是关机,什么情况?
轻啧一声,他扒拉一下脑袋,转身离开,搞了半天是做了无用功。
骑着车旋风速度往回赶,飞快地离开大湾子,余光里看到平静的湖面上有几只白鹭在飞。
早上车不多,他加快速度感受风迎面而来的自由与舒适,踏上了高速路。
清晨的风,清冷里带着湿润的气息。
他看到了一身狼狈的舒夏。
蜷缩在石墩子的缝隙间,脸色苍白,浑身狼狈。
他浑身一震,心底压抑着震惊,猛地停车,车子在地上哗啦出刺耳的声音和深深的车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