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晷立刻转身,看到刚刚还围着黑石转圈的石像,现在正站在自己身后,宁晷被吓得不轻,往后退了几步,被那道屏障稳住了身体,勉强站稳,身后的阎惶伸手想要扶他,可是也被结界挡住了。
阎惶的眼睛异常冰冷,瞪着那人型石像。
结界并不简单,把他与神坛上的一切隔开成两个空间,阎惶无能为力。
那尊石像一只手覆在心脏位置,另一只手背过去,腰身向前微微一弯,他的嘴巴竟然动了,道:“幸会,有缘人。”
那声音空灵得很,沁人心脾,让人一听就会入迷,宛如一名天生的歌奴,他的歌声一定会很美妙。
宁晷微微屈身表示回敬,那石像直起身来,道:“想必阁下是为续命术而来,鄙人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阎惶在身后表情十分不屑,道:“什么狗屁续命术,邪门禁术,破怀三界规律,当诛。”
石像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道:“哈哈哈哈,可笑,千百年来,不也有许多凡人想要求得此禁术吗?是人类自己破环自己的规律,我又何罪之有。”转而跟宁晷道:“我等候你已久。”
阎惶手对那石像道:“你拿生死簿究竟想要干什么?”
人型石像手里变出了一本书,道:“你是说这本吗?”书名意料之中写着:宁槐。
宁晷一怔。
人型石像道:“这可不算偷,是这位阁下的诚心感动天下,人间常言道,助人为乐。”
阎惶对宁晷吼道:“宁晷,造命术不是你玩得起的,人间的规律不能打破,你弟弟也无一例外。”
宁晷耳朵似乎听不到外界声音,从石像一说话开始,宁晷心生一股熟悉感,记忆闪回了十二岁那年。
祭祖山上,天阴层层,大雨欲下不下。
十岁的宁晷站在父亲的坟前,道:“爹,我们来看你了。”
母亲背着宁槐,正在坟前打点,嘴里呢喃道:“清明节了,带两个儿子来看看你,还有......”
母亲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改嫁了,日子还要过,老周人很好,对我很好,你有空多罩着两个儿子,保佑他们平安长大,小槐,叫一声爹。”背上的宁槐才刚会牙牙学语,小嘴模糊不清地喊出了一句爹,这是他第一次叫爹。
眼看飘起了细雨,匆匆收拾好东西离开,因为祭祖山离家很远,周大士租了一辆马车送三母子来回,回去的路上,雨渐渐大了,怕是一整天不会停。
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回虞城,没有时间停留下来躲雨,马车用极慢的速度下山,车夫有三十年行车经验,平时没少在比此时更恶劣的天气下赶路。
听着滴答的雨声,身处的马车轻轻摇晃,摇得人直犯困,宁槐早已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宁晷把刚刚在墓地被雨水打湿的鞋子脱掉,擦干鞋子里的水,光着双脚晃晃悠悠,看着外面的大雨和缓慢后退的山路。
母亲问了车夫还有多久到家,车夫说还得一个多时辰。
外面灌进一阵凉风,母亲帮怀里的小孩紧了紧衣服,又问宁晷:“冷吗?”
宁晷依旧看着外面,摇摇头表示不冷。
母亲自从遇到周叔之后,情绪好了许多,自从那场火夺走了父亲之后,母亲的脾气总是很暴躁,三天两头对兄弟两人发脾气,宁槐还小,不懂,宁晷太懂事了,每次都要保护弟弟不受母亲挨打,自己总会任由母亲打骂,不过母亲每次下手都知轻重,脾气过去了之后,又抱起两兄弟哭着又哄又道歉,宁槐只会傻傻地笑,而宁晷又能原谅母亲的所为,逐渐与母亲之间的联系不知何时越来越冷淡了。
到了周家后,母亲再没有打骂他们,可给宁晷留下的阴影并不会随着烟消云散。
母亲也闭眼小歇一会,突然,宁晷看到对面车道,来车也是一辆马车正在上山。
两辆马车插肩而过的时候,宁晷看不到那马车里面坐着什么人,因为窗户关得很严实,只有带着斗笠的车夫不断拍打着马屁股,似乎在赶路。
伴随着一声巨响,后方没走远的马车一边轮子脱离出来,地上黄泥被雨水冲刷得泥泞湿滑,马车拖着失去平衡的马迅速滑下,迎头冲向宁晷所在的马车。
宁晷眼看它就要撞上来了,看到抱着宁槐的母亲,两人睡得正熟,立刻一个转身,用小小的身躯覆盖在他们面前,随着马车剧烈的撞击,不知滑行了多远,才得以停下来。
母亲和宁槐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吓醒了,宁槐哭得很大声,母亲意识到状况后,想尽办法逃出去,可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宁晷一动不动,他才十二岁,身体不会很重,马车内严重变形,使得宁晷无法移动身体。
宁晷迷糊中醒了过来,母亲喊道:“阿宁,你怎么样了?”
宁晷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漆黑的空间,四面八方的黑暗,他拼命跑,拼命跑,都跑不出去,找不到出口,他好怕,是死了吗?是要去见阿爹了吗?
突然,他听到小孩的哭声,很熟悉。
是宁槐。
宁晷分不清楚哭声来自哪个方向,四处都没有宁槐的影子,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它在唱歌:“是那谁呀,在那地狱里呀,地狱里的人儿呀,留着眼泪呀,让我好找呀。”歌声戛然而止,后又响起:“幸会,孩子。”
宁晷对着空气喊道:“你是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