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别人的大脑一直不是一件舒适的事。那里就像一片深海, 思绪在海洋表层掀起波澜或者风暴, 但更多的记忆都静静的掩藏在海洋深处——你永远都不知道会看见什么, 会感受到什么。
查尔斯看见了一小片被冻住的冰洋,正是那颗子弹所造成的。好消息是这片冰层正在慢慢融化,这意味着Leona的记忆会慢慢恢复, 而不是完全忘却。
他的思绪绕过这处寒冰的表层, 沿着边缘静静的向下潜去。
直到他被卷入一个混乱的漩涡,在一张椅子上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他熟悉的地方,是主脑的摆放地,位于泽维尔学院的最深处。
令查尔斯心底一沉的是面前的破败——他眼前的一切都灰蒙蒙的,还有不少蛛网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这意味着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X教授,好久不见。”坐在椅子上的人突然开口,声音干涸而喑哑,“我居然浪费了这么久才去找你吗?”
“毕竟一个失忆的人可没法知道没失忆前自己想干什么。”
查尔斯从椅子上起身, 他现在就像一个飘渺的幽灵,好消息是在思维的世界里他还有一双健全的双腿和飘逸的头发。查尔斯看向正戴着主脑的‘Leona’, 缓慢的扯开一个微笑:“能与未来对话真的让我感到怀念,不过我还以为能再一次见到自己呢。”
未来的Leona看起来非常疲倦,仿佛瘦骨嶙峋的躯干里装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灵魂。那双总是如烈火一般闪耀的眼睛变成了即将黯淡的烛火, 只能让人感受到灼灼冷光, 犹如死亡将临。
她听着查尔斯故作轻松的姿态, 眼里突然挤满怜悯和恶意交杂的情绪:“X教授, 你已经死了。”
“……人总是会死的, Leo,变种人的寿命并没有比人类长多少。”
“是吗?你明明想明白了,教授。”这个截然不同的Leona甚至因愉快而笑了出来,“年迈的狼带着你追逐日光,结局却是山谷里再无枪响,只有年轻的幼崽继续在人类的追捕下躲藏。”
查尔斯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不然Leona也不会笑得几近癫狂,就像一个倒霉蛋看到了更倒霉的那一个:“读读看,教授,看看你们的未来。”
“一个变种人无力挣扎的未来。”
*
一切的开始不过是外星来客那个轻描淡写的动作,一半人便突然灰飞烟灭。
那真的非常公平——无论你是谁,在50%的概率面前都是等价的。
原本就人丁稀少的变种人更是如此。
复仇者们无暇他顾,正义联盟分崩离析,那些活下来的恐怖分子反而在一片混乱中如鱼得水起来。尤其是变种人的老对头,永远都能幸运存活的史崔克将军借此机会加强手中的权力,开始全力追捕变种人。
直到一个科学家发明了能够压制甚至消除X基因的配方。他们用特殊培育的食物把变种人一个个斩尽杀绝,把小变种人塞进实验室,把老变种人埋进土里——
“这不可能!”查尔斯猛地从记忆里脱离,那末日般的景象携着撕裂人的痛苦冲进他的脑子里,“X战警呢?”他想起自己的学生,也想起自己的老朋友,“艾瑞克呢?兄弟会呢?”
“看来我忘了给你看看那个,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Leona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趁此机会多看看医生,教授,你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头脑,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
查尔斯静静的站在那里:“我杀死了他们,我的学生,我的朋友。”
“我们费尽心思避免了黑暗的未来,却迎来更黑暗的一个。”
这次轮到Leona向他扬起安慰的神色,这个形容枯槁的变种人眼里突然重新燃烧起烈焰:“所以这是我要做的,查尔斯,你记得我的能力吗?”
“复生。”
“复生。”她轻柔的说,“时间就像一条河流,回到过去企图弥补的行为就像向河里扔了一块石头,你能让它泛起波澜,却无法改变它最后的流向。”
查尔斯望着她:“量子河理论。”
“是的,没人能超脱时间的限制——但我可以,被时间杀死,复生以后的我就能超脱于时间,真正改变那条该死的河流,而不是被它携裹着冲向一个更艹蛋的未来。”
她的思绪就像暴风下的海洋,正掀起滔天巨浪:“回去以后,教授,告诉那个失忆的我。”
“别听卢瑟那个王八蛋的鬼话,尽早杀了了事。”
“还有,保护好Natasha,别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别让她一个人出发。”
*
Leona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她的眼前是一片朦胧,就像隔着一道毛玻璃,只能看见眼前人靓丽的红发和翠绿色的眼眸。是Natasha
“你要去哪?”
“一趟星际旅行,小怪物,你得乖乖待在基地里,别给我惹祸?”
她很开心,脸上第一次扬起真诚的笑意——这五年来的第一次。
Leona听到自己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知道我的能力很强大。”
红发特工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坚决的拒绝了:“抱歉,亲爱的Silva,你的强大也意味着危险,我可不想和你真刀实枪的打上一架。”
这是Leona第一次感受到那隶属于黑寡妇的冷漠,她可以面带笑意的与你甜言蜜语,但她本人永远在那扇毛玻璃后面,叫人无法接近。
她又听到‘自己’问:“你会活着回来吗?”
“我想我还没活够呢,小怪物。”特工似乎是听出了变种人语气里的情绪,“我还得回来教你怎么当一个好人呢。”
然后,她永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