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少年苍白、瘦削又阴郁——但当他抬起下巴尖儿,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注视着你,你就会立刻忘记他微挑的嘲讽意味的眉和与之呼应的似笑非笑的唇,至少海格是这样。
半巨人几乎是瞬间就被打动了,他不再追究哈利的一无所知,而是用愤怒的吼声震得四面窗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你们...你们...怎么敢!”德思礼夫妇吓得贴着墙瑟瑟发抖。
出于多年“相亲相爱”的资本主义兄弟情,哈利不得不维持着茫然而无辜的神色往沙发边挪了挪,以稍稍给那团颤抖的肥肉一些庇佑,或者说,他自己也不大想接近那张凶狠、粗野、面貌不清的脸,被那对甲壳虫似的眼睛盯着的感觉简直教人不寒而栗,尽管他亲爱的达力表哥可能更希望他滚的远一点。
“哦,可怜的哈利!你应该知道这些,你不能一无所知地去霍格沃兹!”海格很快注意到在达力身边愈显瘦小的哈利,他感情丰富的鼻涕和眼泪让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哈利连退三步。
“住嘴!”弗农姨父用命令式的语气呵止他,“不要再说了,先生!我不准你对这孩子讲任何事!”
哈利从未如此敬佩这个男人的勇敢。
于是他站出来,走到半巨人庞大的身躯前说:“关于霍格沃兹的事情,我希望能和您单独谈谈——不是在这里。”
海格露出一丝笑容。“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小毛毛。”他说,“你很像你爸爸。眼睛可像你妈妈。”弗农姨父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我要你马上离开,先生!”
海格确实离开了,当然也带走了哈利。
少年坐在半巨人的肩膀上,慢条斯理地拨开奶油享用了自己的生日蛋糕。说实在的,虽然他用舆论压力避开了体力劳动,用暴力手段获取了充足食物,但在过去的十一年里,这样的放松也弥足珍贵。因为他总要听傲慢的弗农姨父贬低自己的父亲,尖酸的佩妮姨妈讽刺自己的母亲,还得提防达力把他私底下的小动作一次性举报了。
也许街上那些奇装异服热衷于和他握手的巫师会很高兴知道,他们期盼了十一年的救世主是个靠代写作业送报纸甚至黑吃黑过日子的家伙。
不过——他回过头看着那栋破烂木屋一点一点消失在暴风雨中,突然对自己的记忆有些怀疑。
把他丢给那个该死的魔法学校难道不是一了百了吗?还能省下染大象皮一样的旧校服的功夫。哈利努力回忆在烈日下除草的汗流浃背、在假日里擦地的腰酸背痛还有在碗橱里挨饿的痛苦难耐,但那些事情太遥远了。
最终他放弃了思考,把自己摊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毫无形象地揉着平坦的小腹,乖巧地听海格讲完了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故事——在陷入梦乡之前还配合地挤出两滴眼泪。而事实是,他厌恶极了父母的死亡被人反复提及,轻蔑的、敬佩的,没什么差别。
有的人希望籍此让他满身屈辱地臣服,有的人意图借机使他弱小无助地依附,于他来说,于那对夫妇来说,这都无异于莫大的侮辱。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起去了书店与唱片店中间夹着的破旧酒吧,或者——可怜的救世主死死拽着他的引导人的衣角,披着个麻布袋子被带进了魔法的世界——这是那些人所想要看到的吗?哈利垂着眼和酒吧里的人一一握手,带着矜贵的假笑,然后耸耸肩,支开海格,把刘海拨回原位去找他可爱的铂金小龙。
摩金夫人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巫,笑容可掬,穿一身紫衣。“是要买霍格沃茨学校的制一服吗,亲爱的?”不等哈利开口说话,她就说了。“我们这里多得很,说实在的,现在就有一个年轻人在里边试衣服呢。”
“嗨,你是霍格沃兹的新生吗?”站在矮凳上的男孩扭过头的时候,哈利理解了所有德哈文的存在意义。
“当然。”他微微睁大眼睛,这是表示感兴趣的常见表情,意在鼓励男孩继续这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