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内侧,一个小小的内阁里有一张十分简单,看起来就硌人的旧榻,榻上躺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的男人,面容白净,清秀姣好,长长的眼紧紧闭着,眉头也深锁在一起,看样子是做了很不好的梦。
各种场景在眼前纷乱而过,最终定格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里,耳边隐约传来一个略带诡异的声音。
“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你会一直在的,对吧……”
朦胧中是两个交叠的身影,十指紧扣,还有支离破碎的喘息。
紧接着便是那人如同鬼魅般的低语……
“那……你便同我一起死吧……”
周遭的一切猛然被一股冰冷的黑暗所吞噬,墨子时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冷火铸就的万丈深渊,反复煎熬,痛不欲生。
“不要!!!”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猛然惊醒。
他这是梦到了什么东西?
这模糊的场景太过诡异,就像是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东西被翻出来一般。
可……那好像不是他的记忆。否则即便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啊!
难道是那个迟到几百年的系统终于出现,开始往他脑子里塞剧情了?
没错,他墨子时是个穿越者,起因很儿戏,就是因为他吐槽谩骂游戏制作人,诅咒人全家火葬场——然后就被天降正义扔进游戏——打单机了……
而且他的穿越十分简单粗暴,连个系统都没分配上——但是,他还是十分牛逼的凭借着一己之力摸爬滚打,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还活了几百年。
其实这种说法也不全对,毕竟他能活着,还是因为那个人,那个已经死透,再回不来的人。
他这边脑子里是乱七八糟,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外已经连滚带爬扑进来一个身影,“仙尊!仙尊你怎么了!”
一张硕大的娃娃脸猝不及防的占据了他整个视线,墨子时吓了一跳,一把给来人推开。
懒散的曲起一条手臂支住疼的发涨的脑袋,墨子时抄手揉了揉眉心,将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这才看清了来人,娃娃脸上一双大眼睛眨个不停,咧开的嘴角总似带着笑,顺便还露出了两颗萌化人心的小虎牙,这少年正是他无名殿座下的小官元戈。
想来他是被自己刚刚的叫声惊来的,墨子时随便笑笑道了句:“没事,做了个梦罢了。”
来人叹息一声,走出几步似乎是去拿什么东西。一阵乒乒乓乓后,一碗冒着诡异热气的汤就被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醒神汤?
“明明不胜酒力还偏要跑去喝酒,若不是我和息风殿主一人一只脚给你拖回来,你就挂在那宴上了!”
“仙尊我跟你说,以后喝酒这种事你就别再掺合了,什么千杯不醉,说谎骗人是要遭雷劈的,你看,做噩梦了吧……”
“来,快把这醒神汤喝了。”
墨子时:“……”
他确实千杯不醉……过。
似乎是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墨子时才接受了这个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他讪讪笑笑,从来人手中接过醒神汤,仰头喝了下去。
果然,味道是一如既往的诡异!
又是捏着眉心一通猛揉,来人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拉开他胡乱在自己脸上作祟的手,无奈道:“仙尊可是身体还有不适?”
“若是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便差人去帝君那知会一声,今天的议事就不去了吧。”
听他这么说墨子时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一季一度,众仙官集体赴东晟帝君殿议事的日子。
“无碍,无碍。”他本就身份敏感,这种大日子再缺席难免会被人诟病。
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吩咐了元戈几句,一边叨咕着喝酒误事,一边独自匆匆向东晟殿走去。
一路上仙僚众多,皆是金冠束发,身披华服,一派雍容之气,后面跟着随行小官侍奉,看起来颇有民间王公贵族的风范。
而再回头看墨子时,一袭素衣,头发随便找了个发带更随便的束在脑后,走得摇摇欲坠,形单影只。
也不知是哪来的一阵风吹过,带起几片叶子落在他脚边,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凄凉。
远远便听见三五成群的仙官们讨论不休,什么谁的地盘上又出了什么新鲜事,谁家的小官揭了谁家殿的房上瓦,谁家的小官踢翻了谁家殿的炼丹炉,好不热闹。墨子时刚要凑上去打个招呼,可当众仙官余光刚扫过他,就都纷纷闭上了嘴巴,默默绕开,匆匆而去。
见此情景,墨子时抬起的手有些尴尬的僵在了空中。
算了,这些大多是新晋飞升的仙官,他也不认识,强聊反倒尴尬。
但众仙官对他避之不及可并不是因为不认识,而是这墨子时的大名太过如雷贯耳,整个仙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百年前,他在天雷滚滚中飞升,都说他资质不凡,连东晟帝君都对他赞誉有加,称他可堪大任。明明是个光明似锦的大好前程,可偏偏墨子时却勾结魔物,一把火几乎将半个仙都烧得干干净净。然后自愿被关入九重塔受刑去了。
本来故事到此就应该告一段落了,可这墨子时当真是应了那句资质不凡,可堪大任,四百年后竟是数道天雷劈进了九重塔,生生给他劈了出来,还升了一层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