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祭礼散的比他预想的要早许多，毕竟已经无可祭拜，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其实在他入山门时就感觉到了如今南山派的状况，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竟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内门弟子纷纷早课去了，而外门弟子不是来混吃等死的，就是像墨子时一样被强抓来充数的，人心涣散管也管不住，所以早课便取消了。

墨子时现在是心事重重，他没有回舍下，而是一路茫然，沿着积雪压枝的梨花道直接走到了宗祠前。

曾经的重檐顶塌了一半，古檀木的梁柱和屏风也被烧的一片乌黑，摇摇欲坠，只有几个零零星星的牌位还立在那里，依稀看得出曾经的样子。

四下无人，墨子时独自走到大殿正中，一掀衣摆直接跪了下来。

他连磕了三个响头，末了，似乎是觉得不够，又磕了三个。然而他虽是心中思绪万千，但却不敢说一句话。

山门的宗祠是跟仙都有联系的地方，他怕他说漏了嘴，自身难保，可越是沉默，他心里的难过越是无法消弭。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墨子时回过头去，就看到孟然正领着无忧站在门口。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眼眶还有些泛红，无忧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倒是孟然先开了口，“这孩子见别人都回去了，却没有你的影子，可能是害怕吧，就来找我，让我带他四处找找……”

她话还没说完，无忧直接几步上前来将墨子时抱了个满怀。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墨子时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把头埋在无忧的肩上，无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一双胳膊却是抱的极紧。

这个场景把孟然看懵了，但她心知不是该她说话的时候，只是摇了摇头就转身离开了。

后来墨子时和无忧并肩坐在破败的大殿里，他有些茫然的对无忧道：“无忧，南山派要没了。”

无忧点了点头，“嗯，我能看得出来。”

墨子时又道：“你可能不知道，一开始入南山派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想去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重生了，结果就被抓来了。”

说着，他无奈一笑，“其实我本来是想像我们在修罗殿时那样，有一个小院子，自给自足，混吃等死，无忧无虑，安度余生。尤其是昨天碰上了你之后，我的那种想法更盛了。”

无忧看着他问道：“那现在呢？”

墨子时道：“现在……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师父，毕竟在认识你之前，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可我却没能完成他的遗愿，甚至还将南山派毁了。”

无忧想了想摇头道：“可这不是你的错，当初你连自己的命运都左右不了，又怎么管得了这么多呢？”

墨子时又道：“那是当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能做的很多，所以我一直在想，要不要……”

他说着说着就犹豫了，无忧看他一直深锁着眉，伸手帮他一点点抚开，又将手放在他的心口处问道：“别想那么多，阿墨，你只需要问问你的心，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像当初那样。”

墨子时怔怔的看着他，反应了许久，他的本心吗？

想了想，他道：“从前我自顾不暇，想要的无非就像我说的那样，百事无忧，平安喜乐，那就够了。可如今，我不必再为生死而担忧，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所以我想要的好像又多了一点，我想让我在意的人和事，都能有个好的结局，就比如南山派，再比如……你。”说着，他看着无忧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听他这么说，无忧笑了，“所以阿墨你只需要循着本心，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交给天意。”

天意吗？

听他这么说，墨子时一怔，前世他可是深深体会过天意难测了。

见他如此，无忧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只要你需要，我愿意再次为你逆天而行。”

他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就好像是在说吃饭睡觉一般理所当然，可墨子时却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撞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在无忧眼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然而那眼神跟他如今的身量太过违和，所以墨子时也着实是没法再深想下去了。

终于是确定了内心的想法，墨子时一身轻松，站起来直接抱着无忧小小的身子转了好几圈，嘴里还念叨着，“无忧啊，你说你这么小的一只，到底是多大年纪？话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无忧被他转的晕乎乎的，其实主要还是被他抱的，他眯着眼睛挑着眉答道：“阿墨你昨天还说要把我养大，这才不到一天，就要反悔了？”

墨子时笑道：“怎么会？再说了，你最开始不也是我一口一口血奶大的？”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放下无忧正色道，“唉！对了！无忧，你说我现在喂你点血你会不会很快长大？”

无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

没等墨子时再说什么，他直接迈开步子率先走了出去，“既然说了要照顾我，那就要好好养，不许想那些歪门邪道……”

“好好好，”墨子时笑着跟上来，又一次将无忧抱起来道，“所以我们的无忧公子，晌午打算吃点什么呢？是下山去吃馆子还是去孟师姐那里吃小灶？”

无忧搂着他的脖子，一张小脸笑的春暖花开，“吃什么都好。”

然后他还在心里默默的补上了一句，是跟你一起吃就好。